冀忞努力维系着笑意,间或应答那么一句半句,脑海里努力回想着前世有关邹侧妃的点滴。
经历了侯府、相府、宫中、甘泉寺等处的种种,冀忞习惯于对所有事情都多想一层,毕竟面前的女子,尽管眼中寻不出狡诈,但她终究是二皇子的女人,纵然邹侧妃没有算计自己,但不代表二皇子没有后招。
尤其,她看到了成冰姣,成冰姣笑容掩藏下的眼底,似乎摇摆着一条蛰伏的毒蛇,就象那天从树上掉下来盘上邱红梨脖子的那条蛇一样,吐着蛇信子,随时,可能一口咬下来!即使没有毒,毒不死自己,也会让人痛得不能自已。
记得,那时候宫里面的妃嫔、宫女和太监们也有时候会聚到一起聊东聊西,邹侧妃在他们的口中就是“善妒”和“悍妒”,有好几个侍妾都被邹侧妃赶出二皇子府!还有,就是,二皇子本可以有三个侧妃,可是因为邹侧妃,那两个侧妃的位置愣是空悬着!
再有,三皇子和五皇子对邹侧妃印象不好。据说以前,四皇子没有和亲的时候,四个皇子感情非常好,二皇子最先成亲,出宫立府,因为宫规严禁,其他几个没成亲的皇子就常常聚到二皇子府饮酒玩乐。
可是每次到了皇子府,何妃很热情,但是邹侧妃却总是很冷淡,旁敲侧击地嘲讽其他几位皇子“打秋风”“吃白食”。顺带嘲讽几位皇子的母妃“教子不严”。
那几位可是是堂堂的皇子!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又不是没旁的地方可以去,何必在二皇子府受着白眼!
此刻在二皇子府中,不远处,前来赴宴的别家女子们在说笑,冀忞内心轻轻叹息:二皇子是要争取皇位的人,他怎么会不在意在意自己的名声前程,二皇子又怎么会在意几个弟弟到他的府邸吃吃喝喝?
何况,纵容侧妃薄待兄弟,这个罪,在寻常百姓人家也是不能容忍的,严重的可以休妻、而男子本人也要受到宗族的问罪。
经历了那么多,又重新来过,跌跌撞撞、头破血流之后终于晓得了什么是阴谋算计。她现在还是好好的,貌似一切还来得及,却不知她是不是有能力改变些什么。
邹侧妃笑意温柔,凑近冀忞道:“冀小姐,有人要二皇子纳成侍郎的女儿成冰姣小姐为侧妃,何妃姐姐不言语,可是我竭力反对,她们才没有得逞!”
冀忞猛然一惊,从缥缈的思绪中回到眼前,邹侧妃目光中满是热切,细风悠悠,枝叶摇摆,邹侧妃妩媚而娇俏。
“啊?”冀忞想自己的嘴巴可能张得很大,因为舌尖感觉到了凉意。
邹侧妃神秘一笑,继而温柔地道:“我对殿下说,那成小姐是记名嫡女,其实就是庶女,别说品貌,就是身份,又怎么及得上妹妹你尊贵呢!”
冀忞装模作样地刚呷了一口茶,闻言“噗”地喷了出来,她终于明白什么是天雷滚滚,邹侧妃,您在开什么玩笑!不带这么玩的!
柳儿忙上前照应,邹侧妃见状关心地询问,冀忞连连摆手表示无碍。
“娘娘,娘娘,快劝劝陈姨娘,姨娘又不肯吃药了!”
邹侧妃和冀忞寻声看去,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正追着一个白衣女子向这边跑来。
白衣女子几步跑到邹侧妃面前,双膝跪地,伏地不起:“娘娘恕罪,妾身不想活了,也不想再吃药了!只是妾深受娘娘大恩,放不下娘娘,想多看娘娘几眼,妾身走了也心安!”
邹侧妃忙扶起白衣女子,冀忞见这女子,肤色略苍白,但掩不住她眉目的精致,杏眼桃腮,眼角眉梢有一丝浓浓的忧郁与胆怯,头上斜簪了一支木簪,抚住邹侧妃的手腕上一只银镯。通身没有什么过多装饰,这是二皇子的姨娘?
这也太寒酸了点啊!
二人说话间,白衣女子又抬手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不知为何,冀忞觉得她的举手间,却有着说不出的沉着。
见冀忞看她,白衣女子又向冀忞福了福身:“妾陈氏,叨扰了娘娘和冀小姐,还望恕罪。”
冀忞微微回了半礼,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这是后来被二皇子封为皇后的陈氏?
邹侧妃怜惜地拍拍陈氏的肩:“你怎么又耍小孩子脾气?你就是不为别人,也要为了我好好活着啊!”
陈氏泫然欲泣:“娘娘!”
“这里没有外人,别叫娘娘,叫我姐姐!”邹侧妃示意丫鬟扶着陈氏坐下。
陈氏接过邹侧妃递过来的茶,双目满是期盼地道:“娘娘,我——”
陈氏欲言又止,冀忞见状忙笑道:“侧妃娘娘,我听说府中有处芙蓉园,花开繁茂,很是应景,我去瞧瞧,顺便找下姐姐们。”
陈氏忙起身相送,邹侧妃也没有挽留。
冀忞走出几步回头,见二人在依依叙谈,甚是亲厚,她们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孰真孰假?
冰儿(绿石)悄悄地对冀忞道:“小姐,世子着人让奴婢告诉您,您要对这个陈氏小心一点。这个陈氏是目前唯一留在皇子府的侍妾,而这个陈氏特别奇怪,一入府,就口口声声说自己心心念念着自己的表哥,从来对二皇子都是带搭不理的。而且——”
冰儿(绿石)顿了一下,四下看看,停下脚步,低低地道:“陈氏每次侍寝后都主动地去喝避子汤,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陈氏竟然有了身孕,本来,她是可以生下来的,但是,陈氏,竟然自己跳进了芙蓉池,着了凉,孩子就没了。”
冀忞身子一震,这个陈氏,如此心狠,如此不按常规,日后成为赢家,也不奇怪。
只是,邹侧妃扮演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明明是几位皇子因为争夺储君之位而貌合神离,最后表面文章也懒得做,却成了邹侧妃挑拨兄弟情份!
明明是二皇子洞悉了皇上对自己不喜,皇上更希望三皇子的儿子能为皇室长孙,因此便顺应皇上的意思,即使成亲许久,也没有添丁。但是却成了邹侧妃不允许皇子府的侍妾先于正妃和侧妃生出孩子。也因此,薛氏,被送给了洪逑滨!
冀忞抬头看看天空,在京城许多的府邸,郡王府,国公府,乃至伯爷侯爷家的府邸,究竟有多少算计?
便是在礼国公府,有疼爱自己的亲人,却也总有千万个原因不能事事理解她,何谈帮她!
淮安候府,与之朝夕相处的姐妹们,更是有这样那样的、甚至莫名其妙的的理由不停地勾心斗角。
还有一些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别说提名字,就是站到她面前,她都不见得认识的丫鬟小厮、宫女太监,也因为盘根错节的关联、被金钱利益驱使的私欲,成为理由去欺辱她、伤害她。
自己做错了什么?
冀忞的手不自主地紧紧攥成拳头,内心有些起伏:仅仅因为貌似踩踏我就可以得到荣华富贵,都不屑于验证真假,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自己何其无辜!
无辜又怎样!谁来可怜自己,自己必须自救!冀忞深知自己的反抗,可以打击一部分心怀叵测的人,但是也会更加激怒那些不甘心的人!
那又如何!认命,他们难道会给自己一条活路?前世的经历还不够警醒?
好吧,咱们好好地斗上一斗!赢了更好,不赢也至少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冀忞缓步前行,高升的太阳透过重重枝叶,灿灿然明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