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候府丹桂苑内,冀忞笑吟吟地望着杨氏和薛姨娘。杨氏穿着一件粉红衣裙,斜插一只八宝翡翠钗,抬手间,一只光灿灿的赤金镯似乎能闪了人的眼。不得不说,杨氏的这一身,尽管不是多么雅致,甚至略显俗气,但是,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她从里往外的富贵之气,而且,加之她容貌不错,倒也不令人感到别扭。
相比杨氏,薛彩儿一身缥色衣裙,简单挽了一个百合髻,没有珠钗等饰物,想来是为了避讳杨氏的装束,只戴一对珍珠耳坠,尽管装束简单,但却衬的薛彩儿容颜绝美,清丽出尘,如若不是病愈不久,眼中眉梢还有憔悴之色,冀忞简直觉得薛彩儿如画中人儿一般。
杨氏笑道:“我这个妹妹一直想亲自来感谢忞儿妹妹的救命之恩,但是呢,她脸儿小,怕羞,求着我跟她一起来。我呢,跟她说,忞儿妹妹性子是最和善的,你尽管去,她呢,就是不肯!妹妹,你可别见怪,薛姨娘尽管是皇子府出来的,可是呢,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到了咱们侯府,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也不出,还不如刘姨娘,跟其他院子里的姨娘小姐们热络!”
冀忞闻言看看薛彩儿,只见薛彩儿低着头,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饶是好性子,让人如此奚落,哪壶不开提哪壶,怕是也会不舒服!杨氏不是个口无遮拦的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冷嘲热讽,定是借机敲打。
冀忞心中好笑,当我看不出来是怎地?薛彩儿不敢来,是你不让吧?担心我们勾结到一起,担心我给薛彩儿出谋划策?上次“亲戚”来侯府的事情,看样子,这个哑巴亏吃得不小。
那次,薛彩儿的亲戚们走后,清姨娘她们找到洪培菊,一顿控诉,不得已,洪逑滨挨个进行一番赔罪和压惊。
冀忞粗算一下,三千两银子挡不住。
杨氏见冀忞神色不变,眼睛转了转,又笑道:“可是前些日子,我娘家事情多,就拖下来了!结果啊,你兄长好不乐意,接连催促我,这一有了空闲就赶紧着来了!妹妹可别怪嫂子怠慢之罪!”
薛氏脸略红了一点,起身近前几步,向冀忞福身下拜:“薛氏谢忞儿小姐的恩义!”
冀忞忙起身扶起薛姨娘:“大嫂言重了!薛姨娘也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如今见到薛姨娘病体痊愈,我甚是欣慰。”
薛姨娘眼中含泪,看得出是真心感谢,她从宝翠手中拿过一个小包,打开来,是一摞绢帕。逐一摊开后,只见上面有四季花朵,有的是几朵荷花,还有芍药、梅花、芙蓉和桃花等。有的含苞待放,有的花团锦簇,乍一看去,真是砌红堆绿、百花争艳。
冀忞有点不解,见状,薛姨娘有点羞涩地道:“忞儿小姐见笑了,这是妾身亲手绣的,妾身想着天气越来越热了,忞儿小姐用绢帕的时候会很多。多备几条,换着用。妾身绣的不好,要是,小姐不喜欢,就拿这个赏给下人们,终究是个能用得着的物件。”
杨氏接道:“妹妹,你可不知道,我呢,从娘家拿来两块云锦,我把那白色云锦送给了薛姨娘,绿的送给了刘姨娘。没几天功夫,刘姨娘就做了一件褙子。薛姨娘呢,整天躲在屋子里,绣啊绣的,以为能绣个什么新鲜的物件,结果,做了这些个帕子!”
冀忞这才看出来,绢帕质地细腻,洁白光滑,确实是上好的云锦!冀忞歉意道:“姨娘,劳你费心了!”
薛姨娘脸有点红,羞怯地笑笑道:“忞儿小姐喜欢就好!”一时间,真的是风拂杨柳,花映湖面般美丽!
这时,杨氏示意宝翠一眼,宝翠呈上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一套嵌着珍珠的赤金头面!
杨氏笑着对冀忞道:“看起来薛姨娘的绢帕入了妹妹的眼了!我也来凑个热闹!还望妹妹喜欢!”
冀忞大为惊讶,疑惑地看着杨氏:“嫂子,这是何意?”
杨氏拉过冀忞的手,挨着她坐下,满眼欢喜地道:“满候府的姑娘里面,我最喜欢妹妹你!一直想着多跟妹妹走动走动,多说说体己话,可是,日常杂事多,一来二去,也没到丹桂苑坐坐。这次,妹妹替兄嫂救了薛姨娘,保住了侯府的名声,我们一直感激在心,妹妹千万要收下我们的心意!”
见冀忞迟疑不语,杨氏急道:“妹妹可是嫌弃这头面的样式?还是觉得里面缺了什么首饰?”
冀忞忙道:“不是,太贵重了,冀忞不敢受!”
杨氏眼底滑过一丝精光,转而嗔怪道:“妹妹可是要让我回去被你兄长责罚?妹子要是不收,我就给妹妹行大礼!”
言罢,起身欲拜下去,冀忞哪里能让她拜,忙双手急急地挽住杨氏道:“好嫂子,我收下了!你坐下来咱们好好说说话!”
杨氏顺势起身重又坐了回去,喝口茶,赞道:“好茶!”
柳儿从宝翠手里接过头面,冀忞心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是不知杨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果然,杨氏放下茶盏,道:“近日,听闻,三皇子、秦国公府、义国公府、宁国公府、焦侍郎等几家的公子都来求娶妹妹,妹妹可看好了他们哪个?”
冀忞脸色有点不自然,但不失礼数地答道:“嫂子说笑了,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杨氏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微笑,接着道:“妹妹,咱们关起门来一家人,嫂子我就开门见山跟你聊聊,妹妹可想过,一旦你跟其中哪个公子结了姻缘,必然会得罪其他几位公子和他们的长辈,许配给了三皇子还好,国公府家不能拿妹妹你怎么样。假如把妹妹你许给了焦侍郎的公子,到时候,三皇子和几个国公府颜面扫地,势必怀恨在心,妹妹,那时候,你当如何自处?如果,焦侍郎的公子不是良配,难道妹妹还能象薛姨娘一样,另觅他人?”
冀忞压住怒火,要不是看在薛姨娘的面子上,担心她被杨氏迁怒,冀忞恐怕就要下逐客令了!
我跟哪位公子结亲,得罪谁,跟你杨氏,跟你洪逑滨有何关系?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
柳儿忍不住道:“大少奶奶,此言不妥,我家小姐无论被许配给哪位公子,必是明媒正娶,即使姑爷对我家小姐不好,自有国公爷和我们将军为小姐讨个公道!”
拿我们小姐跟薛姨娘比,你杨氏安的什么心!
杨氏神色一凛,不悦道:“忞儿妹妹,我可是为了你好!我今天来都是为了你着想!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冀忞冲柳儿摇摇头,不动声色地道:“依嫂子之见呢?”
杨氏故作知心地道:“妹妹,依嫂子说,你哪个也不能嫁!不如,你效仿唐朝的武氏和杨氏,出家躲躲!这样,他们几个也就死了心,待他们纷纷另觅姻缘之后,咱们再还俗,一切就烟消云散了!”
柳儿忿忿地道:“大少奶奶,你这不是害我们小姐吗?”
杨氏扬手欲打,冀忞手疾眼快,一只手拉过柳儿,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杨氏的手腕,淡淡地道:“嫂子,你何必跟个丫鬟动气?我丹桂苑的丫鬟犯了错,自有贵姨娘调教。难道嫂子在我兄长的圆木阁也是亲手教训丫鬟?这要是传出去,人家可是会说侯府的女主子疏于教养、不懂礼法!”
杨氏见冀忞并未生气,有点意外,恨恨地放下手,不满地道:“我为了你好,可惜我好心被你们当成了驴肝肺!”
冀忞直直地看向她,神色平静,眼中深不见底,眸光闪耀,似乎照出了杨氏心底的私欲和狠毒,稍顷,冀忞冷冷地道:“嫂子,你今天拿唐朝武氏和杨氏说教于我,你是要让我效仿她们?难道,你想说当今圣上要父纳子媳?还是要子纳父妾?你可知,你如此妄论天家,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