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放下碗筷，回头问妇人，“这野菜，是从何处挖来？”

　　妇人听她问起，倒是大大方方给说了。

　　这野菜的确同旁的野菜不一样。

　　说来也怪，就只望村这片山头才有，别的地方就是怎么找都找不出。

　　所以这里的村民，除了自己种菜去卖之外，也时常挖野菜卖。

　　只是野菜不多，过了这季节，便没了。

　　但好在这野菜跟它生长之地一样怪，一年四季，有两季都能长。

　　这不，她正好赶上这一季了。

　　妇人家中没什么多的菜，便将所有野菜拿出来招待了她。

　　对此，她很感激，恨不得让给月檀再多送两锭银子给妇人。

　　可奈何马车没了，啥都没了。

　　如今她身上剩下的，就一有一条命。

　　她这人出行低调，所以这回出行，她也是珠钗耳环一样不戴的。

　　如今就算想摘对耳环送人家，都拿不出。

　　她和月檀如今倒是吃饱了。

　　可想想百里昭，一日没吃什么东西，不知会不会饿。

　　随即问妇人：“你这儿有面吗？”

　　奚长宁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在一个村子的灶台上和面。

　　但关键在于，她还真会。

　　她不仅会和面，还会扯面，扯出来的面条，那叫一个柔顺。

　　想到百里昭生辰那会儿，她也不过只是将御厨做好的面条，给扔下去煮熟。

　　可是如今，她却要亲手制作。

　　待下好了面条，她才捧着热气腾腾的碗，回了隔壁屋子。

　　站在百里昭的房门外，她柔声冲里道：“陛下，长宁怕您没吃东西饿着，特意亲手给您煮了面，您沐浴完，自己出来吃啊，给您放桌上。”

　　说着，她便将面碗往外头的桌上一摆。

　　“进来，”这时，房间内传来百里昭的声音。

　　进去？

　　他洗好了？让她给端进去？

　　得，人家是小祖宗，小祖宗的要求她怎能不照办。

　　她心中叹了声命苦，便端着面碗推门而入。

　　给百里昭沐浴的浴桶，就摆在屋内中央。

　　所以她一进门就能瞧见。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看到的并非百里昭沐浴更衣好的样子。

　　而是他的背影。

　　还是没有穿衣服，光洁无比的背影。

　　或者说，那都不叫影，那是活生生的背啊！

　　甚至再往下看去，湿润的长发所盖之处……那是……

　　她立刻转身、关门，一气呵成地回到了堂屋。

　　她觉得此刻她脑子有些发懵。

　　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但又不确定。

　　她好像看到了，又好像没有。

　　百里昭的声音却在此刻再度传来，“孤让你进来。”

　　这语气，有些不高兴了。

　　她自然是不敢进去的。

　　窥视龙体，这是何等的……羞耻！

　　对，羞耻。

　　要说是什么大罪，倒也犯不上，可就是让人觉得羞耻。

　　她一个半出阁的闺秀，虽说从前在话本上也瞧见过文字版的卿卿我我。

　　可这实打实的活色生香的场面，她却——

　　也好像在那里见过。

　　她摇摇头，不去多想，慢慢靠近了房门。

　　“陛下，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问得很小心，假装方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百里昭也不知她究竟瞧见了什么。

　　但自己明明是特意背过身去的，就怕她害羞。

　　可是如今不喊她，他又能喊谁前来。

　　便道：“你进来说，孤不喜欢隔着门。”

　　他不喜欢，她喜欢！

　　她欲哭无泪，但还是一咬牙，推开门再度站了进去。

　　这回她学聪明了，她闭眼，她不看。

　　百里昭垂眸，语气也软了几分。

　　“去给孤找件干净的衣裳来。”

　　就这？

　　她抬头。

　　“那您等等，长宁这就去给您找，不过您得想好了，这满村的衣裳，定然也没有您满意的，”说罢，她便要出去。

　　百里昭一想也是，当即又叫住她，“不用了。”

　　她脚步一顿，“那您究竟要还是不要？”

　　百里昭沉吟，“不要。”

　　“那陛下您且慢慢更衣，长宁先行告退，”她说着，手已经按到了门上。

　　“等等，”百里昭又道。

　　她忽然觉得，从前的百里昭哪儿去了？

　　怎么今日的他，格外……麻烦。

　　像个孩子，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得麻烦别人。

　　而她就像个老嬷嬷，有求必应，还生怕有哪儿让他不高兴。

　　“陛下请讲，”她也不绕弯子，更希望百里昭有话直说，要干什么都尽数说完算了。

　　“把寝衣给孤拿过来，”百里昭这话，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那也是，方耿不在身边伺候，他这衣来伸手之人，又岂会自己动手。

　　不找个人帮忙，就跟活不下去一样。

　　她安慰自己，这是百里昭，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皇帝，她要好好服从他。

　　便又睁开眼，转身。

　　此时天色不算尤其晚，房间的窗户不大，透进来的光便也没多少。

　　百里昭的衣裳扔了一地，但外衫在地上，寝衣和里裤都在床上。

　　她来到床前，拿起百里昭的寝衣，却忽然顿了顿。

　　这不是床小一些的屋子？他怎么——

　　“愣着做什么？”百里昭这时候又发话了。

　　就哪怕没看她，百里昭这都像背后长了双眼睛。

　　她没有继续想下去，便拿了寝衣走到百里昭身后。

　　未免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她已经很努力的别过头。

　　可百里昭的沾水的手触到她的手时，她还是微微一颤。

　　“怕什么？”百里昭问。

　　“没有，”她依旧回答得很坚定。

　　“孤什么样子，你难道不知？”百里昭又问。

　　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他什么样子她难道不知？

　　他哪儿样，她又没见过，她这么知道！

　　此时她只觉脸上顿然发烫。

　　百里昭身上的湿水擦都没擦，便将寝衣穿上。

　　随后又道：“裤子也拿来。”

　　她闻言，觉得百里昭还真是不拿她当外人。

　　可想想也是，不穿裤子，人家怎么出来。

　　便又折转回身，将床上的里裤给拿了过来。

　　但这回，穿裤子却不大好穿。

　　百里昭拿着裤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从浴桶里出来。

　　随即站起身，跨出了浴桶。

　　奚长宁感觉到身边的动静，隐约觉得一片阴影笼罩在头。

　　下意识地，就扭头看去。

　　电光火石之间，百里昭已经迅速避过身去。

　　就连他都没想到，她会忽然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