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为……什么？”

　　她听错了？不确定，再听一遍。

　　百里昭就像从未如此斩钉截铁过，盯着她的眼睛，重复道：“不行。”

　　“可是，为何？”她百思不得其解。

　　先前三番两次说要立她为后的是她，如今说不行的也是他。

　　怎么，男人都这么多变吗？

　　百里昭知道她在想什么，更知道她所谓成为他的“利刃”，所谓做他的皇后，不过都是为了让谣言止息的权宜之计。

　　但在这件事上，他不想这么草率。

　　这关乎于他的心意，更关乎于她对他的心意。

　　当然，他方才也不是没有犹豫。

　　他也想过，若立她为后，往后他想要如何，她也只有听从的份儿。

　　可他不仅仅是不想强人所难。

　　更多的，是不想这样不明不白。

　　他若想得到她的人，那也是无需费吹灰之力的事。

　　然不仅如此，他很贪心，他还想要更多。

　　所以他不答应，也不想答应。

　　“孤行事需要理由？”他用了一个最无法反驳的理由对她说。

　　奚长宁也的的确确很无语。

　　可若是如此，那百里昭和她的事，不就说不清楚了？

　　想着，她叹了口气，“所以陛下先前说要立我为后，实则不过玩笑吧？”

　　百里昭剑眉紧蹙，“为何如此说？”

　　她笑了笑，笑容有些莫名的怅然，“许是长宁多想了。”

　　其实有时候她也在想，百里昭的用意为何。

　　是觉得她孤身一人在世，可怜她？同情她？

　　毕竟在这之前，她与百里昭的交集好似并不多。

　　她找不到百里昭对她好的理由。

　　又或许，她总觉得她忘记了什么。

　　而那忘记的部分，就是关键所在。

　　百里昭没有解释，只是一如从前，只道：“孤说要立你为后，从前不是玩笑，如今亦然。”

　　但此刻的奚长宁，已经不想深究。

　　玩笑不玩笑的，总归百里昭如今却反倒不答应了。

　　既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说。

　　于是她微微垂首，对着百里昭行礼，“是长宁叨扰，还请陛下恕罪，想来陛下还有诸多事务要忙，长宁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话落，便颔首退去。

　　百里昭也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看着她离开。

　　等到奚长宁出了殿门，方耿便进来。

　　看着站在原处，失神想着什么的百里昭。

　　方耿道：“陛下，奴才已经给郡主安排好了步辇，送郡主出宫。”

　　百里昭不语，甚至看都没看方耿一眼。

　　“其实陛下，奴才说句僭越的话。既然郡主都如此主动了，您又何必……”

　　话还没说完，方耿便迎来了百里昭锐利的眼神。

　　那目光，仿佛已经划开了他脸上大半的皮肉。

　　“奴……奴才知罪！”方耿立刻跪下叩头求饶。

　　要说真别怪他耳力好，要怪也只能怪郡主进门的时候，没把门关紧。

　　他呢，又抑制不住那份好奇之心。

　　这才听了一些去。

　　方才之所以说那些话，也只是有些看不过眼。

　　你说这陛下好容易等到郡主主动入宫，主动提出说立后。

　　怎么陛下这个当事人，反倒还不乐意了？

　　那不是吃饱了撑的是干嘛？

　　百里昭此时，却无心怪罪眼前这个蠢奴才。

　　想到她坚定地对他说出那番话，那般自以为是大义凛然的模样。

　　就好像做他的皇后，跟委屈她多少似的。

　　既然这么不想做，又何必勉强自己。

　　也省得整日里显得像是被他强迫，他看了生气。

　　况且，留在他身边做皇后，她便真的……再无自由。

　　想到此，他再无心批什么折子。

　　当即一拂袖，转头便回内殿。

　　方耿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要跟上去。

　　却见百里昭一个回眸，语气狠戾地道了声：“滚！”

　　方耿便又立刻麻溜儿地滚开了。

　　奚长宁自打从紫宸殿出来，坐上步辇，再到宫门，都觉得有些恍惚。

　　月檀就在宫门外的马车旁等她，见她坐着步辇出来，还有些奇怪为何方耿不在。

　　以往这种情况，方耿大都会送郡主出来。

　　可今日，这气氛却似不大对劲啊。

　　“郡主？”

　　直到听见月檀的喊声，她才如梦初醒一般。

　　从步辇上下来后，便带着月檀上了马车。

　　月檀一眼便看出自家郡主神色不对。

　　待坐上马车，才小心问：“您今日入宫要办的事……可办成了？”

　　听见月檀的试探询问，她扭头。

　　“没有。”

　　月檀虽不知自家郡主究竟想做什么，可见着那入宫前的架势，像要做什么大事一般。

　　如今这么蔫儿巴，看着都叫人心疼。

　　这得是受了多大的打击，莫不是被陛下给骂了？

　　奚长宁现在满脑子都是空白的。

　　与其说百里昭的态度让她摸不着头脑，不如说，对于他忽然之间的态度变化，让她觉得诡异。

　　但她也不应该多想，这万一是百里昭找着更好的后位人选了呢？

　　再说了，她那一番分析虽不无道理，但也只是她自己觉着。

　　是她觉得，或许她做皇后也算是合适。

　　也是她自行考虑，为了谣传一事，做出这样的选择。

　　其实说到底，一切都与百里昭无关。

　　所以他的任何反应，她都未曾料到。

　　也正是因为没有料到，才在面对百里昭的拒绝时，感到那么一丝手足无措。

　　要说有什么情绪那倒不至于，就是怪让人尴尬的。

　　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该歇息了。

　　沐浴更衣后，她便径直睡下。

　　她又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百里昭小的时候。

　　她看见百里昭面前挡着一个人，那人很高大，大得宛如一座山。

　　她想要推开这个人，去到百里昭身边。

　　可她用尽了全力，也依旧推不开。

　　挡在面前的人纹丝不动，可百里昭却蜷缩在墙角，抱着双膝止不住的发抖。

　　这样的百里昭她从未见过，她为此感到难受，也深觉窒息。

　　这种压抑到极致的感觉，让她都有些喘不过气。

　　看着小小的百里昭，眼神空洞无比地盯着某一处。

　　就像失了魂魄的娃娃，没有生机。

　　不知怎的，她心就莫名地疼了起来。

　　甚至疼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

　　她很想大喊：“过来啊百里昭！”

　　可是她发现她喊不出来。

　　于是她更加努力地大喊，她想要百里昭站起来，主动到她身边。

　　终于，经过她不懈的努力，她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