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这一回，她竟会答应。

　　嗯，算是答应吧。

　　而奚长宁也没想到，自己竟没有推辞。

　　或许，是觉得长久以来，没有人真正在意她心中所想。

　　又或许，是在经历这样多的事后，已经习惯百里昭在身边。

　　但让她感到一丝害怕的，是她似乎对百里昭的感情有了变化。

　　她不敢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那你可以告诉孤，你，究竟想做什么？或者说，想要什么？”

　　百里昭见她面容松动，便继续问道。

　　她有些犹豫。

　　想要什么还谈不上，但她想做什么……可以告诉百里昭吗？

　　她在心里摇摇头。

　　这人总要有些秘密 在身上，有些话是可以说，但不能全说。

　　于是，她便将那日从太师府出来，在阴暗小巷遇险的事同百里昭一一道来。

　　顺道，还提了提街口守城司哨楼无人。

　　百里昭听罢沉默不语。

　　其实他早在得知奚长宁重伤那日回去后，便派人去查了。

　　也知道当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身险境，这才让她有如此举动。

　　但他只是想，无论她发生了什么，都能亲口告诉他罢了。

　　就如从前她刚出宫时，他让辰雀守着她。

　　原本，只是不想她发生什么意外，毕竟宫外不比在他眼皮子底下。

　　但她对此似乎很不高兴，虽说他不是特别理解，但也尊重她的意思。

　　于是后来，他便让辰雀回来，只是让派去的宫女稍稍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为的，也是好让他知晓她是否受伤。

　　只是就连这个，她都厌恶至极。

　　好在后来她也算有些聪明，知道招个女护卫在身边。

　　自那以后，他便并未多派人暗中守护。

　　直到此番她遇险，他的确是有些气恼。

　　更加气恼的是，似乎关于她的任何事，她都不愿告诉他。

　　所以一切只能靠他猜，靠他背地里找人查。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从未信任过他。

　　觉得他不能护着她，所以才如此。

　　而今，她既愿意将这些事同他讲，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他想要的，还不止这些。

　　就当他贪心吧。

　　“你怀疑宁舒然？”百里昭想罢，便问。

　　奚长宁摇头，“想必，宁太傅和宁大小姐还不至于这般……冲动。”

　　一个“蠢”字话到口中，她却还是硬生生给咽了回去，转而换了个委婉些的词。

　　百里昭此时眸光澈然，不复往日的阴沉，反倒显得阳光明媚。

　　但对于她的话，百里昭还是思索得很认真。

　　又沉默片刻后，才道：“那你此举，便是为了试探背后之人？”

　　奚长宁点头。

　　可百里昭这时候却陡然皱眉，“你是觉得，孤不能替你查到那人，所以才编出这种理由，放出消息，以身犯险？”

　　一看百里昭先前还阳光明媚的脸色，这会儿又阴云密布。

　　奚长宁就有些后悔，早知就不说了。

　　怎么这人就这么阴晴不定呢。

　　但想想也是。

　　好歹也是在关心她，晓得她这么做，或许当真就引来背后恶人。

　　若再对她下手，那便是比上回更加险要。

　　于是，她一咧嘴，“陛下有所不知，这音缈的身手……”

　　只是话还没说完，百里昭却忽然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她也是一懵。

　　满脸愕然地任由百里昭紧紧抱住自己。

　　这……又是怎么了？

　　便听百里昭在耳边轻声开口：“答应我，不要再以身犯险。”

　　她张了张嘴，忽然不知如何回答。

　　他这是……在求她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求人呢。

　　只是，听见他头一回用这般语气对她讲话，不习惯的同时，她的心还是被触动几分。

　　都是为她好罢了。

　　想到此，她不禁一笑。

　　鬼使神差地，就反手拍了拍百里昭的背。

　　一拍之下，百里昭便是微微一颤。

　　他没想到，她竟会回应他。

　　于是，手中怀抱力道更紧。

　　奚长宁也是没想到，就这么拍了一拍，百里昭就想把她勒死。

　　于是，轻柔的拍背变成了猛烈的拍打。

　　“陛下……能松松手吗？我喘不过气了。”

　　眼看拍打了半晌的百里昭依旧毫无反应，甚至都没觉察到她脸都绿了。

　　她才终于开口。

　　百里昭这才略带慌乱地赶忙松开手，接着又上下看看，好像真怕把她给勒死了。

　　“对不起，我只是……”

　　看百里昭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并没有做出反应。

　　但内心里，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百里昭——居然——道歉了？

　　还是对她道歉。

　　今儿吹的什么风，能叫百里昭变得都不想往日的他。

　　她一边震惊，一边对着百里昭摆手一笑，以显示自己的大度不计较。

　　百里昭见她果真没事，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那你接下来想如何？”

　　奚长宁缓了口气，见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便道：“长宁自知能力不足，但这件事既是关乎长宁自己，长宁便觉得，还是静静等待便是，陛下若是因此大动干戈，那惹来的非议也好，引来的朝堂震动也罢，都是长宁不想看到的。”

　　她先前本就只是怕给百里昭惹麻烦，所以才瞒着没说。

　　如今既然都已经说出来了，那她的顾虑，自然也可以告诉百里昭。

　　其实有时候她倒觉得，百里昭还挺实心眼儿。

　　说要做什么，那便做什么。

　　不像她，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总是想东想西，怕这怕那的。

　　但其实，都已经决定做了，还怕什么呢。

　　百里昭闻言凝眉，“你还是打算用你自己的性命，来引出背后之人？”

　　她点头。

　　说起来，她还是头一回与百里昭合计这些事。

　　若是放在以前，她简直难以想象。

　　她，竟然会和百里昭讨论这些阴谋诡计。

　　当然，使阴谋诡计的是别人，她想做的，只是把这些阴谋拆穿。

　　但看着百里昭因此一本正经思索。

　　她还是觉得，太梦幻了。

　　若不是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她真的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百里昭这时候注意到她发呆，忽然缓缓俯身凑近。

　　“你这脑袋里，又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