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弱不禁风宁舒然
紫宸殿石阶下的宁舒然笔直地站着。
虽看起来弱不禁风,但窈窕身骨之下,又觉格外坚定。
奚长宁一路过来,正想着若是到了跟前,是否要表示一番。
刚走到宁舒然身侧,正要抬脚踏上石阶。
就听一旁传来一声柔柔弱弱的:“郡主。”
奚长宁扭头,确定这声郡主是从候在一边的宁舒然口中而出,还有些意外。
她顿住脚,扭身朝宁舒然看去,礼貌颔首,同样招呼:“宁大小姐好。”
抬首间,见着宁舒然的脸,不禁心下一惊。
方才从远处看还觉绰约,这会儿近处一瞧之下才发现,宁舒然面上无甚血色,瞧着脸色很不好。
她不由便问:“宁小姐这是······”
宁舒然怅然一叹,似乎努力扯起笑容,“陛下他······不愿见我。”
百里昭?
宁舒然果然是来寻百里昭的。
“是为了虞太妃一事?”
她问出口后就立马后悔了。
若真是为了虞太妃的事,那多多少少也同她有些牵扯,她多嘴问这么一句,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好在宁舒然并未深答,只是惆怅地望着殿门的方向。
“他兴许是怨我了吧,”说着,轻轻咳嗽了一下,仿佛是受了什么冷风,身子变得越发柔弱。
若换作旁人,见宁舒然这模样,高低也得关切地问候几句。
可她奚长宁是什么人?
未免沾染是非,装聋作哑乃是常事。
既然宁舒然在此打哑谜,那她就权当做看不明白。
“我还有事,咱们往后再叙吧,”她客套完,就准备离开。
谁知宁舒然又道:“郡主若是见了陛下,可否替舒然给陛下赔个罪?”
她又停下,莫名其妙地回头。
说实话,这回她真有种“有完没完”的感觉了。
“就说——舒然知道错了,不该把陛下儿时的允诺当作是戏言。”
宁舒然一脸哀愁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期待。
她顿了半晌,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转头走了。
到了殿门口,跟在身后的月檀才问:“郡主您当真要替那宁小姐给陛下赔罪啊?”
她摇头,“她的罪她自己赔,关我何事。”
“那您还······”月檀有些愕然。
随即便了然。
也是,虽说方才那宁大小姐言辞恳切地拜托,可自家郡主也没说答应啊。
二人正说着,就见门开了,辰雀从里头走了出来。
一见奚长宁,立刻行礼,“郡主请进。”
她不意外。
从上回觉得百里昭让辰雀盯着自己在宫中的一举一动开始。
她到了何处、在做什么、为何这么凑巧,为何百里昭和辰雀对她的行为举止毫不意外,她也同样毫不意外了。
所以瞧着辰雀刚从里头出来,估摸着也是才给百里昭通风报信完。
今日的百里昭难得束发。
平日里发髻都总是懒懒散散地披在肩头,所以如今见着将发冠束得整整齐齐地百里昭,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只是因为束了发,还是今日没有内殿那氤氲雾气的水池,她见百里昭玉面之上竟有了不少朝气。
往日总觉得阴郁低沉的人,居然也能叫人觉着丰神俊朗。
“好看吗?”百里昭坐在御案前,并未抬眼看她,却知道她正在看自己。
莫不是额上生了三只眼?
她不禁暗道。
旋即上前对着百里昭行礼,“陛下,我是来······”
想说请旨,又觉不大必要,想说辞行,又觉古怪,她一时竟不知用何说辞。
“你身边那婢子备下的破烂东西,姜家恐怕看不上吧,”百里昭说着,抬头看向她。
从前她好像只以为百里昭眸色如墨,如今一见,只觉他水墨色的眸子里还透出一丝星辰般的光。
少了往日的倦懒,让她头一回觉得眼前人看上去也不似传言中那般暴戾。
见她看着自己发痴,百里昭凝眉,握在手上的奏章登时就往桌上一拍。
“你有没有在听孤讲话!”
她这才如梦初醒,立刻扯起笑脸,“有的有的。”
想了想百里昭方才所言,便接着道:“可陛下也知道,我多年来无甚积蓄,就算姜家看不上,总不能赔上嫁妆。”
她知道,她这番小气模样若是放在旁人眼里,定然得说她没有个郡主的风范。
可旁人不知道,难道他百里昭还能不清楚?
这些年来,她在宫中是什么日子,能有什么资本来备厚礼。
百里昭冷笑一声,又倚在了椅背上。
“姜太夫人/大寿在即,你替虞太妃送份贺礼去,不为过。”
她闻言一愣。
这是何意?
见她一脸发怔,百里昭竟还解释:“姜太夫人有诰命在身,毕竟是大寿,你带着天家的厚礼去,就算是赏赐了。“
她立刻明白了百里昭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先前说是要去姜家赔罪,可当真拿她赔罪的说辞前去,便会坐实了姜家对她的诬蔑。
其实那时候她也是随口一说,毕竟那时候也想不到什么前去姜家更好的说辞了。
可如今倒好了,百里昭替她想了这么个辙。
她代表的可是天家,去给姜家送贺寿之礼,也是去赏赐。
这样一来,姜家不敢薄待了她,更趁此平息一番谣言。
既然天家能让她来此,便已是在告诉众人,她清白不惧诬蔑了。
她感激地看着百里昭。
多么好的弟弟啊,若是前世她能早些醒悟过来,高低得从小好生教导。
说不定,他璧国疯子的称号就会变成璧国明君了。
“姜太夫人的寿辰还有半月,这期间你也就不用惦记什么了,”百里昭说罢,又拿起桌上的奏章看了起来。
她看着百里昭抿唇垂眸,看似漠然的脸上认认真真。
忽然就在想,若他能换个性子,是否真的会成为璧国百姓所奉之圣明。
你说他疯吧,他杀的人好像都是自己作死的。
虽说只是惹到他了而已。
你说他还挺有脑子的吧,可哪个正常人会想到在自己寝宫修浴池,就为了方便杀完人沐浴呢。
他不仅疯,还怪。
难怪宫人们会说宁舒然想不开了。
想到此,她忽然记起宁舒然的那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