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清回握住张老太太的手，轻声说道：“老太太，这件事儿太大了，我一弱女子做不了决定。”

　　“老夫人，不是我不愿意帮您这个忙，实在是我没这个能力。将军在朝中树敌颇多，一个不小心便是身败名裂，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就连我的孩子……”

　　张老太太叹了口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是我病糊涂了，这种事也说得出口。夫人，您杀了张钦吧。”

　　听见这话，孟云清一脸震惊，心里暗自念道：“杀张钦，老夫人该不会是知道了……”

　　“说到底这件事是张钦一人做的，如今也没闹大。若是此时他死了，他犯过的罪也累不到张家上。对外只说是他思念我，随我一道去了便可。”

　　“张家其他子侄资质平庸，可人品贵重，忠君爱国，绝不会受人蛊惑做下张钦那样的事情。”

　　虎毒不食子

　　叫别人杀了自己的亲儿子，这种事情一般人做不出来，也说不出来。

　　孟云清试探性地问道：“老夫人，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张老太太直勾勾地看着孟云清：“知不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虎毒不食子，一个烂果子不摘就要烂全筐，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两害取其轻，我不过是做了个利于张家的决定。夫人，我知道这个请求很难，可我希望你可以帮我，除了你，我想不到别的人了。”

　　孟云清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张老太太：“老太太，我答应你。但是这件事能不能成，全看天意。”

　　张老太太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了，只要孟云清答应下来，她就安心多了。

　　张老太爷死后，张老太太便知道张钦不是她亲生的了——她明白张老太爷对自己的心意，所以也愿意一直相信张老太爷这个善意的谎言。

　　再说了，就算是养猫儿狗儿的，相处时间久了也会生出些感情来，更何况是养孩子。

　　张老太太对张钦是有一份感情在的，刚刚那个决定也是她思虑多时才做出来的。

　　做这个决定很痛，可张老太太必须做，她一定要在张家和张钦之间做出一个抉择——相比于张钦，张老太太更爱张老太爷。

　　张老太太舒心一笑，手上的力道也少了许多：“孟夫人答应了，我便安心了。孟夫人，我想再看一眼柠儿，您帮我将她叫进来吧。”

　　孟云清点点头，将空间留给了张柠和张老太太。

　　张柠陪了张老太太一夜，破晓时分，一道凄厉地叫喊声响彻云霄：“祖母！”

　　张老太太离开这个世界了。

　　张柠反锁房门，紧闭窗户，不愿让任何人进去打搅她与祖母的温暖时光。

　　张老太太房内，张柠抱住张老太太，一刻手都不敢撒。

　　只见她双目无神地看着远处，喃喃自语：“祖母，祖母……”

　　门外，所有人都焦急万分。

　　徐嬷嬷眉头紧锁：“孟夫人，这门老奴是敲还是……”

　　孟云清摆摆手，轻声说道；“索性时间还早，叫她二人好好再待一会儿吧。徐嬷嬷，你同我去做些吃食吧。忙活了一晚上，大家都该饿了。”

　　徐嬷嬷点点头，依依不舍地同孟云清一道离开了。

　　张老太太葬礼上，来往人员络绎不绝，都是曾经或多或少受过张老太太亦或是张老太爷恩惠的人。

　　张老太太与张老太爷热善好施，广交善缘，认识了不少人。

　　张柠一身缟素，面色惨淡，双目无神，机械地将一张张纸钱丢进火盆——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哭泣声与她无关。

　　张钦则不知去了哪里。

　　陛下感念张老太太恩德，特地派了宫中礼官主办其葬礼。

　　这场葬礼瞧着简朴随意，实则处处是细节——有心之人便能瞧出当今圣上对于张家的心思。

　　陛下是想告诉所有人，张家虽人才凋零，却也没到为人鱼肉的地步此举也算保全了张柠的地位，叫人不会轻视了她。

　　葬礼上，宫中礼官还宣布了两件事情。

　　其一，官家亲命张柠为张家唯一继承人，待张钦死后，张家一切事物交由张柠一人主理。

　　其二，宣布张柠成为镇国大将军的义女，交由孟峥与孟云清教导抚养。

　　礼官刚将旨意说完，底下便开始窃窃私语，议论不断。

　　客人甲：“陛下下旨插手臣子家中事务，这，这太好吧。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叫人张大人如何自处？”

　　客人乙摸摸自己的小胡须：“天子之心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测的，若不是不想引来杀身之祸，就快快闭嘴。”

　　客人丁不屑一顾地说道：“从古至今那都是男子当家，纵然张老太爷这一脉人丁凋零，可旁支之中总有男丁，怎么会让一小小女子当家做主。”

　　“圣人言，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张柠大小姐若是当家做主惯了，怕是要嫁不出去喽。”

　　此话一出，引得许多人暗自偷笑。

　　这话孟云清就不爱听，女子怎么了，女子怎么就不能当家做主，女子就一定要依附男人而活吗？女子就不能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吗？

　　再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孟云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帮子酸腐文人，圣人的话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嘛？！”

　　孟云清同孟峥站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观察着这葬礼上所有的人。

　　“夫人消消气，那些人酸臭话别往心里去。不过，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

　　孟云清长叹一声：“这个我何尝不清楚啊，可张家这个样子，会有好人家来向柠儿提亲吗？就算有，你能保证都是些人品贵重，有才干的吗？”

　　“就不会来些趋炎附势，企图攀附权贵的？将军府的权，张家的财，哪一个不吸引人。这些话陛下私底下说不好吗，非要摆到面上来。”

　　说到这儿，孟云清朝孟峥投去怀疑的目光：“这些话是不是你跟陛下说的？是不是你让陛下下这两道旨意的？”

　　孟峥连忙摆手：“我哪有那么大能耐，我只是将张老太太托付给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陛下而已。”

　　“收张柠为义女这件事我怎么可以隐瞒陛下，万一陛下治我个结党营私之罪，我离死期就不远了。”

　　孟峥这个说法，孟云清暂且相信了：“不是，陛下……”

　　孟云清正想说话时，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朝廷官员便朝孟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