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清上前，将手放在张柠肩膀：“早些进去，能跟老太太多相处一会儿。”

　　此时，张柠宁愿不知道祖母将要离世的消息——倒计时般的分离，让人最是心痛。

　　张柠眉眼低垂，没有正视孟云清的眼睛：“孟夫人，你经历过这般的生离死别吗？”

　　听见这话，孟云清想到了自己的奶奶——那个用尽全力爱护自己的老人家。

　　情不自禁之间，孟云清的嘴巴先脑袋一步将事情说出来了：“有啊。我的祖母，世界上最疼爱，喜欢我的人。”

　　“她离世时，我跟爹娘在外地居住，那地方离祖母家很远很远。我记得，那时的我跟你差不多大吧。可是，我没有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的机会。”

　　“那时我正在经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爹娘怕我分心，便没有将奶奶生病的事情告诉我。等那件事情结束后，我却只得到了祖母葬礼日期的消息。”

　　提及此事，孟云清满心伤感，眉宇间尽是遗憾：“我祖母死在那件事情的最后一刻。得知这个消息后，我恨过一阵子爹娘，怨恨他们为什么不把祖母生病的事情告诉我。”

　　“等我见到祖母时，她已经换上了寿衣，身子都凉透了，脸煞白煞白的。那时我才意识到，我的祖母再也不能叫我一声小幺了”

　　孟云清眼眶盛满泪水，一脸认真地看着张柠：“这是我毕生之憾。”

　　张柠有些动容，眼角微红。

　　孟云清拉起张柠的手，发自内心地说：“柠儿姑娘，这个槛很难，我是明白的。可你若是畏缩不前，不肯跨过，那定会成为你一身的憾事。”

　　“我不想你想我一样遗憾终身。待到午夜梦回时，暗自落泪，自怨自艾。”

　　张柠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一行清泪从她俊美的脸庞滑落：“孟夫人，我明白了。孟夫人，我想同祖母好好待一会儿。”

　　“好，我待会儿同杜大夫他们说说，咱们进去吧。”

　　张柠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不想叫张老太太看到自己的丑态。

　　来到张老太太寝室，张柠一眼便见到了靠在床沿同嬷嬷说话的张老太太，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彻底崩塌，两行清泪止不住的往外冒。

　　自张梓死后，这是张柠第一次看到身患重病的张老太太。

　　她从未想过，短短几天，自己的祖母竟被病魔折磨成这般模样。

　　几番心痛下，张柠还是喊出了那一声：“祖母！”

　　张柠一边哭一边跑到张老太太床榻前，一把抱住张老太太——不发一言，痛哭良久。

　　张老太太轻轻拢住张柠，笑着说道：“呦，是谁欺负了我家柠儿呀，快跟祖母说说，祖母帮你教训他。”

　　这样的场景，就连杜商陆这个外人看了都不免动容，连忙出去了。

　　见杜商陆独个人出去，神情不对头，便对孟云清说：“孟夫人，杜公子有些不对头，我出去瞧瞧。我们不会走太远，若出了什么事，夫人立马遣人来告诉我。”

　　孟云清点点头，便让她出去了。

　　张柠一直哭，张老太太也毫无办法。

　　只见她一直笑着，用哄小孩子的话术去哄张柠：“哎呀，咱们柠儿这么大了还喜欢哭鼻子呀，羞不羞，羞不羞啊。”

　　“慈安，这个药太苦了，我喝不下去，你帮我拿些蜜饯来吧。”

　　徐嬷嬷轻笑一声，打趣张老太太：“老太太还真是越活越年轻了，跟小孩儿一样要老奴哄着您吃药。”

　　说完，徐嬷嬷便看了孟云清一眼：“哎呀，谁叫老奴是您的贴身嬷嬷呢，只能哄着您惯着您了。老奴这就去拿您最喜欢吃的蜜饯过来。”

　　见徐嬷嬷走了，孟云清也不好在此打搅张柠祖母二人的温馨，便也想走。

　　见蒙运气要离开，张老太太叫住了她：“孟夫人，麻烦您留下，我有些话想要同您说。”

　　听见此话，孟云清立马停下脚步，走到了张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我很喜欢张柠姑娘，定会好好看护，多多疼爱，为她撑腰。”

　　“不光是我，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听见这话，张老太太很欣慰，可嘴上说的却不是这个：“我哪里问夫人这个了，我只是想同夫人说声谢谢。”

　　“谢谢你如此帮我祖孙二人，谢谢你带来这么好的大夫，谢谢你将柠儿给救出去。”

　　“夫人你是个好人，孟将军也是。我不担心将军和夫人会对柠儿不好，我只担心……”

　　张老太太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眼张柠。

　　孟云清立时明白了张老太太的意思，便同张柠说：“柠儿姑娘，我有些事情要同老太太说，你先出去会儿，好不好？”

　　张柠缓缓抬头，一直看着张老太太。

　　老太太拍了拍张柠的肩膀，回了个和蔼的微笑：“我只同夫人说几句话，不碍事的。”

　　张柠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就在此时，张老太太咳嗽了两声，孟云清立马将帕子递上。

　　收回帕子时，孟云清看见了帕子上的血迹，不动声色地将帕子给藏起来，不叫老太太瞧见。

　　张老太太轻叹一声：“不必藏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明白，没多少日子可活了，说不准……”

　　她笑了一声：“这下一秒便咽气了。我将您留下，是有些要紧话要说的。”

　　“夫人，柠儿成了你的养女，这背后也有了将军撑腰，我很放心她。我心中的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张家，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张钦。”

　　“张钦做的事情，这些天我也琢磨出了个大概。若是我身子康健些，必定大义灭亲，绝不留丝毫情面。”

　　“张钦的罪，大到可祸及祖宗，张家所有人都会给折进去。”

　　“夫人，张家如今的基业是我为夫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我不想他的辛苦就此消散，夫人，孟夫人您帮帮张家吧，帮帮张家。”

　　张老太太一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声泪俱下地恳求孟云清——叫她不忍拒绝。

　　孟云清张了几次口，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