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常宁自清心院出来时已临近傍晚,彼时暮色四合,天边的红霞正捎带着些许朦胧的醉意,远方夜色渐浓。
她绕路去到了后院的莲池。
此刻莲池边早已寂静无人,池中水波无痕,平静地似面镜子,宛如翡翠般碧绿的荷叶一片接连着一片,荷花明丽娇艳,只有零星几朵还在盛放着,似亭亭玉立的少女端坐水中央。
先前听院子里的人说兰小娘请花匠在莲池边种了一株奇花,也不知究竟长什么模样,如今放眼望去,这莲池边正好有一丛色泽鲜艳的兰花,模样精致小巧,别有一番玲珑之态。
虞常宁沉默着站在池边,抬眼看着那逐渐被夜色浸染的池水,眸中的神色有些晦暗。
恍然间,一阵阴风刮过,冷意随之席卷了虞常宁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弯下腰,苍白的脸慢慢凑近了池面,带着雾气的眸子透过被阴风掀起的层层涟漪,将池底的景象一览无余。
空旷,无比地空旷。
一股阴湿的压迫感突然朝着虞常宁的面门涌来,不过片刻功夫,她的眼前便浮现出了一张如雪色般惨白的脸,那张脸已经被水泡发的面目全非,只有唇角还依稀向上勾着怨毒的狞笑。
虞常宁身上冷汗涔涔,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自己与荷塘的距离。耳畔忽然传来了尖利刺耳的声音,这声音既像是凄厉的哭声,又像是阴毒的笑声,如同一阵惊雷突然在耳中炸响,让人不自觉感到浑身颤栗。
虞常宁从小便不惧鬼神,只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让她猝不及防,她被惊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片寂静的荷塘。
子不语怪力乱神,正念不坚,邪念纷至,一切皆是人心。
待她反应过来后,赶忙强迫自己快些冷静下来,这世上哪有真正的鬼神,不过是心思龌龊的人在暗中作祟,地狱空旷,恶鬼在人间。
等到心中重新归于平静,耳边嘈杂刺耳的声音才逐渐消失,虞常宁慢慢凑近了莲池,才发觉池底除了用鹅卵石铺就得一层细沙,再无其他幻象。
虞常宁轻嗅着,突然发现周围似乎正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暗香,这暗香的气味极其微弱,若不仔细去闻,估计也不会被人轻易察觉。
这是……被人暗算了?虞常宁皱了皱眉,这香有致幻的功效,刚刚她站在池边时应该就是闻见这微弱的香气才会出现幻觉,若是她刚刚没能及时从幻境里脱身,只怕就要被那幻象拖着沉溺在池中,成为下一个溺亡者。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虞常宁冷笑着瞥向一旁的树丛,刚刚她回神时偶然瞥见那边的树丛里正躲着一个身着浅橘色衣裙的女子,瞧着那女子有些微胖的身形,倒是同兰小娘院里的翠喜有些相像。
本来她只是怀疑这事可能与兰小娘有些关系,毕竟那位指正她与浔冬杀死常嬷嬷的王婆子原先就是在兰小娘院子里管事的,如今再看那形似翠喜的女子躲在这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她更加确信这事与兰小娘脱不了干系。
自己究竟是怎么招惹到兰小娘了,虞常宁心里烦闷的不行,三房的那几位早已视她如眼中钉,而如今又来了个兰小娘将她比作肉中刺,她在祁府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处处树敌,这日子究竟还能不能过下去了?
……
虞常宁回到芜苑时,芜苑早已灯火通明,浔冬和丹柚站在院门外面等着她,见她回来,赶忙迎了上去。
“小姐回来了,夫人可有为难您?”丹柚扒拉着虞常宁看了看,确认她完好无缺后才慢慢舒了口气。杭娘子一向不苟言笑,既不隐山又不露水,谁知道会不会像魏娘子一样刁难虞常宁。
虞常宁朝她笑了笑道:“没有,夫人对我很温和。”
浔冬看见她脸色苍白的厉害,神情也有些许恍惚,于是皱着眉,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了她,担忧地问道:“奴婢看小姐脸色不太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放心吧,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这么从容地站在这里了,只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因此受到了些许惊吓罢了。”虞常宁无奈地回答道,“你的身子还没好透,不该长久站着等我的,丹柚,扶浔冬回去,我有些累,想先回房休息。”
丹柚道了声是,扶着浔冬准备送她回去,虞常宁回过头见浔冬还是一脸忧虑,只好轻叹着对她安抚般笑了笑。
今天这事有些诡异,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们了。
回到房间后虞常宁闭上眼躺在了榻上,屋中并未点燃烛火,漆黑一片。过了半晌,一旁的拨布床下突然传来了压抑的窸窣声。
虞常宁睁开了眼,眸光冷凛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