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人教你识字吗?
宴斐的眸色深如寒潭,冰得江暮雨阵阵胆寒。
她的整颗心都往上提了提,凛神回想那天的细节,近来做梦做得多了,记忆都是杂乱无章的,他说过什么确实忘了。
便如实答道:“小女并未听大公子说过什么胡话,大公子发烧时一直很安静。”
闻言,宴斐神色冷厉地看了眼江暮雨,见她安静自处的模样,微微歪着身体轻蹙黛眉,苦恼地捏着笔,眼神纯澈无辜。
眼底浮起的凛冽杀意才渐渐退去。
外面轰隆隆响起了一阵的鞭炮声,似乎是为了庆祝什么喜事一般,震耳欲聋,大公子的这间雅室内却静如深海,海面下偏又是海浪滔天,惊心动魄。
“怎么还不写?”
江暮雨一直磨蹭着没有动笔,脸颊也红红的,嗫喏着开口,“大公子,要不要小女来念药材名字,您自个儿来写?”
青峰啧了一声,果然没有女子能拒绝公子的魅力,这就打算拉进距离制造互动了?
宴斐似乎察觉到她的意图,冷声拒绝:“不可。”
江暮雨失望地垂下小脸:“好吧。”
江暮雨执笔在宣纸上艰难地写着。
过了好久,才停下笔。
宴斐看完公文扔在一边,去检阅成果时,却被宣纸上歪七扭八的字迹惊得额角青筋跳动。
他万万没想到,名门世家出生的小姐竟然有一手这么丑的字!
似乎是察觉到苏煜璟的嫌弃,江暮雨自个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笔头无意识的蹭着自己的脸,“大公子莫要见怪。”
青峰也忍不住支棱起眼睛看了两眼,顿时,对江暮雨的美好滤镜破碎了。
“小时候无人教你识字吗?”
“我……”江暮雨咬了咬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扭捏了半晌才颇为悲伤地开口,“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忙于政务无暇管我,学业就懈怠了。”
“他续弦之后,继母更是不愿意让我上学堂……”
这听起来颇为凄惨,可宴斐却无其他多余表情,江暮雨壮着胆子提出要求,“大公子,方才我向您央了一个许诺,您……能教我读书写字吗?”
“不能。”宴斐薄唇轻启,冷淡拒绝。
江暮雨早有所料,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情绪,酝酿了半晌才继续道:“那能给我一本您的字帖吗?我现在囊中羞涩,也买不起字帖。”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临摹学习一下。”
江暮雨貌似怕宴斐误会一般,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宴斐缓缓抬眸。
江暮雨低垂着头,纤纤素指无意识地搅弄着衣角,长睫轻垂,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要想让对方答应一件小事,那么就先提出一个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的大事。
这样的话,那个小事多半就会被满足的。
宴斐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随手拿了本字帖丢给她。
江暮雨却很是高兴,又拜又谢,“多谢大公子!”
宴斐挥了挥手,似乎很嫌弃,“你走吧。”
“是。”
江暮雨焉了吧唧地福了福身,耷拉着脸走了出去。
碧瑶候在门口,忐忑地攥着衣角。见她出来,这才连忙迎了上去:“小姐,你可算出来了,方才二夫人差人来叫你去学堂呢。”
江暮雨身子一顿,清冷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滑过一抹思量。
“走。”
书房内,宴斐拿着江暮雨写的药方思忖,青峰开口,“主子,表小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
“哦,是吗?”宴斐笑了,墨色的眸子中晦暗不明。
“青峰,有时候别人表现出来的只是她想让你看到的。”
……
自打那次见面后,江暮雨再也没有见过宴斐。
她去大夫人那去的并不殷勤,却每次去之前都细细思量,从衣着穿戴到送去的小玩意,都惹得嘉诚郡主心神愉悦,没少夸奖,这不免引起了晏柳氏的警觉。
按照梦中的警示,宴柳氏很快就会给苏父写信,告知要将她嫁给二表哥的事。
眼看着时日将近,她若真和二表哥定了亲,那事情真的就无法转圜了。
江暮雨抿了抿唇,支使小厮去嘉诚郡主那里递了牌子,以挑琴为由,出门去了。
她得想些法子,跟宴斐“偶遇”。
这是她们来到京城第一次出门。
京城的繁华和喧嚣瞬间迷了碧瑶的眼,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左顾右盼。江暮雨却一直注意着往刑部衙门走的方向,故意偏了脚步。
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缓缓驶过,青峰揭开帘子,看到外面那道婀娜多姿的身影,道:“大公子,是表小姐和她的丫鬟。”
马车里点着熏香,白色的烟雾缭绕,氤氲了男人清俊的容颜。
他掀了掀眼皮,视线仍旧停留在公文上,低声道:“抓刺客要紧。”
“是。”
没寻到宴斐,江暮雨逛了几家琴店,都没有找到合心的琴,便打算去另外一条街看看。
可是刚没走几步,突然眼前一黑,就被人捞了起来。
身后传来碧瑶惊恐地吼叫:“小姐!”
她下意识挣扎,想要呼救。
却被人捂住嘴巴打晕过去。
再醒来时,她仿佛又身处梦中的场景,被人丢进了水里,死亡的恐惧也油然升起。
她拼命抗拒,好不容易才从无边的昏暗中苏醒过来。
视线聚焦的刹那,马车内陌生的场景映入眼帘,江暮雨慌了下,下意识要张口求救。
一把冰冷的匕首横在了她细嫩的脖颈,随即,身后传来男人阴冷的声音,“别说话。”
瞬时,江暮雨打了个寒战,僵硬地转头,就看到一张鬼面。
面具下的那双眼珠子很黑,却如一潭死水般不起波澜。
江暮雨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底升起的畏惧。
“壮士,您劫财还是劫色啊?”
望着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江暮雨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她救宴斐时,他正被人追杀。
彼时的宴斐身上负伤,晚上就发起了高烧,嘴里胡言乱语,似乎有些字眼有关于刺客……
种种联系起来,江暮雨醍醐灌顶,怪不得宴斐要试探自己。
想必这背后牵连至深。
越是觉察到事关重大,江暮雨越是感到脊背生寒。
“我等苦寻阁下不得,如今好不容易找着了,不如下车喝杯茶否?”
一道清朗高扬的声音传进马车内,江暮雨认出那是宴斐的声音,水眸里闪过喜色。
鬼面男人却是阴鸷地皱了皱眉,“宴斐,他怎么会追来?”
他垂眸,看见江暮雨惊恐的神色有所松缓,缓缓地眯起了眸子,“你认识宴斐?”
“我……”
江暮雨一顿,咽回了就要脱口而出的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