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末路
沈序淮带着圣旨到同州的第二日,宋宜年便得了消息,连夜带着钱财逃走了。他大抵是知道自己成了废子,才会匆匆逃走。
宋宜年身上背着太多秘密,蔡琦要杀他灭口,沈序淮要捉拿他归案,不管哪样,都逃不脱一个“死”字。
刚过端午,天气便急不可耐地热起来,林间杂草丛生,各种虫鸟毒蛇出没,让本就燥热的天更添了几分热意。
宋宜年满头大汗,面色惨白,艰难地拖着步子往山林深处走去,
在逃亡途中,他遇上了蔡琦派来的杀手,带出来的亲卫都死了,他小腿挨了一刀,能撑着走到这里已是不易。
他用剑鞘拨开挡路的枯藤,又往里走了一段路,方才站定。
此处已是这座山林的最深处,四周静谧无声,只偶然传来一声狭促的鸟啼,又伴着树影婆娑坠落。
宋宜年拄着剑挑开横在面前的杂草,露出一扇狭窄古朴的石门。
石门底部藏着一个暗匣,稍稍一按,只听得“咔嚓”一声,笨重的门缓缓推开,震落头顶沙石。
宋宜年掩唇咳嗽了两声,回头确认过四下无人后,才抬脚进去了。
蔡家派来的杀手还在四处搜寻他的踪迹,他必须抓紧时间,就算要死,他也要废了蔡家一条臂膀!
天色越来越沉了,林间地形复杂,一旦入了夜,想要找到人便更难了。
沈序淮立于城楼之上,凝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岗,若有所思,直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才回身看了过来。
“世子。”
闻笙从楼下来,这方行了礼,将情况一一道来:“宋宜年的家眷被安置在城外的别庄上,但他们对宋宜年的下落一无所知,想来是在咱们来之前,便安排好一切了。另外,我们搜过他的屋子,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沈序淮道:“宋宜年已是穷途末路,自然会将保命的东西带在身上,他这些年与京城来往密切,如今他已暴露,想找到的他的人不止是我们,还有他一直效忠的人。”
“世子,那您认为宋宜年效忠的人会是谁?”
“这个啊,”沈序淮顿了片刻,不愿透露太多,“等找到他便会知道了。”
闻笙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您心中已经有眉目了......”
“有眉目又如何?办案讲究证据,傅明诀心中早就有了怀疑的对象,可他还不是收敛锋芒,毫无怨言地入了宗正寺?”
沈序淮目光落在远处,一重叠过一重的青山向东方延伸,浅灰色的天际永远藏在山后,那座繁华恢弘的城也在那里。
旁人都道景王府衰败,从此再无回生之日,可他知道,傅明诀甘愿受刑,被幽禁,只是为了那些影子彻底暴露在白日之下。
闻笙不知其中深意,可谈及此事时却颇有感慨:“景王被幽禁,王妃也跟着进去了,世子,您难道——”
沈序淮凉凉扫了他一下,他即刻住了嘴。
可停了半晌,心里还是憋不住,刻意退后了些说:“世子,您别怪我多嘴,这都过去两年了,您也该放下了,总不能几十年后,您还是孤身一人吧?”
沈序淮神色不显,只是眼底掠过的黯色却表露了他的心迹。
他没有接话,闻笙想好的说辞也没派上用场。
两人在城楼上站了许久,直到身后的城燃起灯火,闻笙才提醒道:“世子,天黑了。”
沈序淮僵直的背影终于有了反应,眼神依旧清明:“他们该回来了,我们走吧。”
闻笙不解地眨眨眼睛:“那宋宜年怎么办?”
“他不会活着回来了。”
“啊?”闻笙有些发愣,随即跟上去,“世子,您怎么知道宋宜年不会活着回来?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此次岂不是白来了?”
“宋宜年之所以会逃,便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沈序淮走下城楼,“你可还记得昨日在城郊林中发现那片脚印?”
闻笙点点头,那脚印杂乱无章,粗略一看,约有一二十人,现场残留着血迹,不用查也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打斗。
沈序淮继续说:“探子来报,宋宜年曾在四年前赦免过一批死刑犯人,而开采铁矿需要人力,那批赦免犯的人数恰好与顾柏言在矿洞里发现的残骸数量相符。我推测,宋宜年应该是知道开采出来的矿石藏在何处,所以才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宋宜年若死了,线索岂不是断了?”
沈序淮摇头:“宋宜年虽难逃一死,但还有一人活着。”
“谁?”
“自然是发现那座铁矿的人。”
闻笙仔细想了想,而后惊讶道:“源安县县令,赵广林?!”
沈序淮凝目望着灯火中的城,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宋宜年心思缜密,明白自己的上头是什么人,也料到自己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境地,可他不会就此死去。
一个曾付出了所有心血的人,而今却遭到了抛弃,换作任何人,大抵都不会甘心。
同州的夜很黑,无星无月。恰在此时,林间跳出几簇火光,不过亮了一瞬,又即刻熄灭了下去。
为首那人收刀入鞘,残落的鲜血一同被敛去,细看,才发现他脚边躺着一具尸体——正是宋宜年。
宋宜年双目睁大,口中发出痛苦不甘的呜咽,凭着最后一口气想要伸手。刚动了动食指,背上突然一痛,利刃贯穿身体,当即呕出一大口血,再无垂死挣扎,就这样断了气。
解决掉宋宜年,其中一黑衣人问道:“头儿,任务已经完成,是否要回京汇报?”
站在前方的魁梧男子说:“还有一个人没死,暂时不能回京。”
......
与此同时,源安县县衙。
赵广林收到宋宜年逃走的消息后,一直坐立不安,他隐隐有种感觉,只要宋宜年死了,下一个便会是他了。
主子连宋宜年都杀了,又怎会在乎他的死活?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未回来,赵广林越想心越慌,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刚站起身想出去看看时,此时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猛然骇了一跳,扯着嗓子问:“谁......谁啊?”
“大人,是我。”这是师爷的声音。
赵广林不禁松了口气,复坐了回去:“进来吧。”
师爷推门进来,合上门道:“大人,有消息了,京城里来了杀手,看样子是想灭口。宋宜年失踪两天没有下落,估计是凶多吉少啊!”
听见这话,赵广林身子一软,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看来......他们这是要弃车保帅了。”
师爷连忙扶住他,道:“大人,您这些年为他们做牛做马,甘心留在源安县做一个小小县令,没想到他们竟然翻脸不认人?如今宋宜年下落不明,只怕他们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您啊!趁着还未事发,您赶紧做打算吧。”
“对,你说的对......”赵广林摇摇晃晃起身,“我任劳任怨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为他人做嫁衣!既然他们不义,那就别怪我不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