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相似
马车在山腰处停下,两旁青松修竹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放眼望去,是漫山遍野的白。
此处离佛光寺还有一段路,需得踩着台阶上去。林间浮动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树梢头挂了冰柱,比山下还要冷些。
一行人下了马车后,便踏着雪往山顶的寺庙走去。
杳杳钟声从山顶层层荡开,伴着清脆悠扬的木鱼声,谢渊亭抱着手炉坐在殿前昏昏欲睡。
可这还没睡着,他便被问青一嗓子给吼醒了:“公子,不好了!”
谢渊亭吓了一激灵,险些从门槛上栽下去,见到问青神色慌张从院子那边跑过来,没好气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小心扰了佛祖清净,将你打入阿鼻地狱!”
“哎呦!您就别操心我了,赶紧跑吧!”问青喘着粗气,恨不得拉起他就跑。
谢渊亭神色一凛,道:“他们追过来了?”
“不、不是......是长公主来了!”
本以为谢渊亭听到这话后,会立马跳起来逃跑,可谁想他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懒洋洋靠在门边,道:“咱们离开公主府这段日子,你已经说过二十七次长公主了,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这回演得倒是挺像的,我差点就信了。”
问青服了,看他这副淡定的模样急得直跺脚:“公子,这回我真没骗您!你再不走,长公主待会儿就来了,到时候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谢渊亭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说:“嘘,别吵着佛祖修行。”
“......”问青抽了抽嘴角,小声哀求道:“公子,我说的是实话,您就再信我一回吧!”
谢渊亭没动,嗓音不疾不徐:“问青,你可听过狼来了的故事?你这些天所言,便如那顽皮的孩童别无二样,若是仔细论起来,你可比那故事里的孩子要更......”
这方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突然传来僧人温厚的声音:“贫僧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景王妃......”
谢渊亭身子猛地一僵,缓缓回头望去——
只见数十名穿着圆领锦袍的侍女陆陆续续走进来,垂首站在两侧,紧接着便见古寺朱门中款款走来一道艳丽的身影,红衣白雪,风华万千。
长公主亲临,主持带着两位小沙弥亲自出来迎接。
九云大师双手合十,颔首道:“得知长公主殿下要来,贫僧早早便让弟子准备好了厢房,还请殿下和王妃移步。”
傅云绰经常来佛光寺,与九云大师也算熟识,道:“多谢主持了。”
“殿下客气。”九云大师温和地笑了笑,慈祥的目光随后落到凌幼瑶身上,“许久未见,王妃一切可好?”
凌幼瑶微微一怔,对那句“许久未见”有些疑惑,但并未细想,只道:“虽有波折,但一切还算顺利,谢主持关心。”
“如此便好......”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一行人便往后院厢房走去。经过前殿时,凌幼瑶忽然瞥见众僧中跪着一名白衣男子,只觉得那人有些熟悉,倒也没有多问,说不定是哪家公子前来拜佛求愿的。
傅云绰一心惦记着那片梅林,并未注意到异常。
等他们走后,跪在佛前假意诵经的谢渊亭顿然松懈下来,仿若劫后重生般感叹道:“还好没被发现......”
一旁的问青委屈地撇嘴:“我说了这次没骗您吧?偏您还不信,要是被长公主发现了,您可就完了。”
谢渊亭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扶着略微麻木的腿起身:“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整天在我面前念叨长公主,我会不信你吗?”
问青无奈道:“好了公子,此事都是我的错,咱们还是赶紧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说起这个,谢渊亭有些头疼。外面有紫霄宫的杀手,里面有个长公主,不管哪样都足以让他掉层皮。他叹了口气:“如今前有狼,后有虎,你叫我往哪里走?还真是应了那句话——”
问青不解:“哪句话?”
谢渊亭望着苍山白雪,一巴掌拍在问青的后脑勺,道:“天要亡我。”
问青抱着脑袋,痛呼一声,哀怨道:“公子,您感慨就感慨,打我做什么?”
“手痒。”谢渊亭轻哼了声,抬脚往另一侧走去。
“公子,您这是去哪儿?”
“天无绝人之处,我自是要去寻那柳暗花明之地。”
这话刚说出口,转角便被人迎面撞了个满怀,只听那人说:“我可算找到你了!”
本就虚弱的谢渊亭被这么一撞,顿时捂着胸口连连后退两步,苍白的面上泛起一丝不寻常潮红,忍不住咳嗽起来。问青连忙上来扶住他,“公子,您没事吧?”
关心完谢渊亭,又怒目瞪向撞人的罪魁祸首,“你是谁?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
南虞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看清谢渊亭那张脸后,立马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见谢渊亭咳个不停,又有些愧疚:“你还好吧?”
听到她道歉,问青眼里的怒色消散了不少,生硬道:“不关你的事,还请你让开。”
谢渊亭稍稍平复下来,道:“好了,这位姑娘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走吧。”
南虞定定望着他,不知为何,仿佛能从他的身上看见暮流春的影子。两人的容貌并不相像,但那双眼睛却让她莫名想到了暮流春。不仅是那双眼,就连他的身形和衣着也与暮流春相似。
问青见她一直盯着谢渊亭,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位姑娘,还请您让开。”
谢渊亭闻声,这才仔细打量起南虞来——虽穿着大兖女子的服饰,可行为举止却不似京中闺秀拘谨,手腕上明明戴着一串铃铛却没有声音。
当下明了,谢渊亭拦在问青身前,对南虞道:“抱歉,问青也是担心我的身体才会如此,还望郡主见谅。”
南虞没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露出一抹微笑:“没事,方才本就是我太心急了,这才会认错人的,公子你没事就好。”
“嗯,在下先告辞了。”说罢,他带着问青从南虞身边走过。
南虞望着谢渊亭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他究竟是谁,为何会与流春如此相似......”还有,他似乎中了南疆的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