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像是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怒声质问:“沈一梦,你是姓沈的,居然自己买了宅子搬出来,还冠了顾姓?不尊长辈,不侍父母,简直就是目无尊长!你,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再也嫁不出去吗?”
老夫人也许是看着王氏的气焰,也是指着沈一梦:“你个孽女,要是现在跪下来认错,我倒是可以和元儿说说,可以再让你回沈家,给你找个普通人家。”一点也不念着雪玉菩萨的情谊。
沈一诺咬牙切齿地说:“沈一梦,你不要以为自己有钱就了不起,不过是低贱的商贾。如果你以后还想以官家女子的身份嫁出去,现在就跪下,为你当日差点害死我的事,还有忤逆祖母和母亲的事道歉。这样沈家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一条出路。”
佟氏看着沈一梦不做声,还以为她是怕了,于是少话的她也开口道:“小梦啊,你认个错。你手上握着财路,若是可以用在沈家,老夫人和姐姐一定会原谅你的。”
佟氏平时闷不做声,却是最精明贪婪的一个,早早就惦记上了沈一梦的钱财。
佟氏的话,醍醐灌顶,让老夫人和王氏醒过神来。的确,沈一梦是很有赚钱的本事,一定是掌握着什么重要的财路。沈家在官路上走得不错,若是再有些钱财帮衬,那不是如虎添翼?
老夫人和王氏相视一眼,心中也有了盘算,于是语气和神色和缓了不少。
老夫人换了一副皮子道:“梦儿啊,你一个女儿家在外多有不便,你手上的事情不如交给你的父亲和二叔去做。若是你将这些交出去,改了脾性,依旧是沈家的大小姐。”
王氏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的,要她说出这样的话不容易,可是她还是顺着老夫人的话,点了点头。谁会嫌钱多呢,要是有了沈一梦的财产,今后沈一诺的嫁妆也会丰厚得多。
佟氏更是眼里放光,笑着期待沈一梦的回答。
哪有一个女子不担心自己的婚事,不想有一个牢靠的母家?以商贾的身份议亲和以官家小姐的身份议亲,差别可大了去了。她们这样想着,总觉得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已经被她们死死拿捏住了。
沈一诺没有说话,她赞同老夫人的话。沈一梦最大的傲气就是她的财产,只要将这一点拿在手中,日后想怎么对她,还不容易?更何况当日是她先出的手,要是沈一梦辩解起来,难保不会出问题。
偏厅里一时安静起来,直到一阵笑声想起。
沈一梦笑了,接着知音和知律笑了,福叔笑了,在场的顾府下人都笑了。
沈家的人坐在这里,犹如一个笑话。
沈一梦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笑话,可是笑着笑着,目光却变得冷厉了,寒气外露。这些人不但蠢,还心思歹毒,厚颜无耻!
一边说着瞧不起商贾的话,一边又贪恋着她的钱财。如此厚颜,居然敢以书香门第自居?她们装出来的清高与虚假的脸皮,在沈一梦面前碎了一地。
沈一梦冷笑一声,摆摆手,知律就拿着一沓纸,缓步走到偏厅中央,开始念起来:
“天元四十一年冬,沈继辉,收取林家白银五百两,为之谋田宅之便。”
“天元四十二年春,王氏无契买卖女婢初夏,送贿内狱典使白银三百两。同年秋,无故处死府中奴婢初冬,手续不全,埋尸城东。”
“天元五十一年秋,沈一诺,于太子府南院行凶,意图谋害其姐沈一梦,有太子府侍女春蝉为证。”
......
知律将这厚厚的一沓纸念完,虽然念得很快,也用了半个时辰。
沈家的人沉默了,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如果不是沈一梦将这些丑事抖出来,沈家的人,也许还能继续将他们引以为傲的清高给装下去。
“污蔑!全部是污蔑!”王氏怒吼道。
沈一梦冷笑一声道:“福叔,王夫人不信,你跑一趟,将这些罪证拿到京都府尹去.”
“等等!”老夫人喊了一声,闭了闭眼,抖着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沈一梦满意一笑:“早这么说,也不用我的知律这么辛苦的念。简单,签了这一份字据。”
知音捧着印泥和字据,走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看了一眼,整个人气的抖起来,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一梦:“你想要和沈家断绝关系?”
沈一梦不屑一笑:“不错,你们以为无上光荣的东西,在我看来却是一文不值。”
老夫人被沈一梦的话揶揄的不轻,抿抿唇,还是颤抖着手,在字据上按下手印。知音又走到王氏的面前,王氏狠狠瞪了沈一梦一眼,才咬着牙按了手印。
“福叔,送客。”沈一梦感觉自己无比畅快。这一刻,她终于和这些人划清界限了。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在路上,步子也轻快许多。
京都的深秋,天大多是阴沉沉的,沈一梦踏在一块块的青色地板上时,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与她们断绝关系是好,可是这样一来,她就真是孑身一人了。
天空,大概是最后一批大雁南飞了。沈一梦抬起头,却注视着雁群之后,那一只掉队的大雁,看起来,是有一些孤零零的。
“小姐别难过,还有表少爷呢,还有你的姨母,有很多人对小姐好的。”知律一向是最懂她心意的。
沈一梦笑着看了知律一眼,又开朗起来:“你说的对。东齐那边的帖子也接了很久了,是时候去看看了。”
知音高兴地笑着说:“真巧,小姐需要的东西,周公子昨天也刚刚准备齐全。”
“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明日吧。天盛皇帝的生辰在年末,到时候还得赶回来。”
主仆搭着话,一派喜气祥和。
沈府里,却是一片死寂。每一个人都惶惶不安,他们的把柄,一个不落的握在沈一梦手里,从现在开始,她们绝对不能再惹沈一梦,否则下场会很惨。
“母亲,不用怕,只要我当上了太子妃,就会将沈一梦彻底铲除,让她再也威胁不到我们。”沈一诺紧握着双拳,低声发誓。
王氏的目光迷离,不解地问:“沈一梦一个小丫头,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大概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吧。”孙嬷嬷也问了同样的话,老夫人就是这么回答的。
靖王府内,众人也是行色匆匆。
李景渊正在擦拭宝剑,冬九一边给他收拾行李,一边替他不平:“殿下,您刚刚立了大功,陛下就要派您出使东齐,这哪里是奖赏,分明是想将您调离军权的中心。陛下真是太偏心了。”
李景渊看着宝剑的剑锋,目光也是有些阴沉,随即又冷笑一声:“兵权,到底是本王的。”说完,将剑扔了出去,深深刺进门外的朱漆柱子。
管家走过,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过了一会,才抖着腿走进去,将手上的信件递给李景渊:“殿下,这是太子最近的动作。殿下去东齐,千万小心。”
李景渊看了信件上的内容,神色一沉,将碟纸揉成一团,眼中满是杀意。似是又克制了几分,开口道:“让暗卫时时汇报太子和宫里那位的动静。”
“是。”管家恭敬地回答,才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