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生老病死
寒风呼啸,吹打着那用红木所雕刻而成的窗棂,发出铮鸣之声。
刘骜站在窗前,眉头紧锁,心情烦乱。
荼尾站在门前,思量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走到离刘骜不远的地方,微微地躬下了身子。
“卑职已经查到了,丁青遥的确是被人陷害的,只是这个陷害她的人......”
荼尾止住了话语,抬眸小心翼翼地望向刘骜,心中也在嘀咕,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刘骜见他停了下来,笃定着说道:“是傅昭仪,本殿下就知道是她,除了她,还有谁能想出这样恶毒的方法。”
荼尾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些不安地说道:“是荷露。”
刘骜猛地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向荼尾:“你说得可是真的?”
荼尾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荷露被傅昭仪收买,从中陷害丁青遥,不过现在,这个荷露不见了,卑职已经派出大批的暗卫去查,但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她就像在皇宫里蒸发了一样,寻不到半点踪迹。”
荷露是和丁青遥最亲近的人,丁青遥被自己最亲近的人出卖,心中一定寒凉无比。
刘骜抚了抚额,沉声道:“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荷露给本殿下找出来。”
此等忘恩负义之徒,实在是不合适生存在天地之间。
“对了,去把康弟还有兴弟一起叫过来,看看他们可有了什么线索。”
刘骜淡淡的吩咐道。
荼尾离去的脚步一顿,看向焦头烂额的刘骜道:“殿下,卑职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今日,卑职思虑良久,觉得还是说出来为好。
丁青遥只是一个卑贱的宫女,不值得三位殿下为她如此来回奔波,要是因为她而使得太子宫染上麻烦,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还望殿下三思。”
刘骜见他这么苦口婆心,苦笑了一声道:“本殿下何尝不想看着她自生自灭,可是荼尾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太子宫中真的出现了巫蛊,那么,我们太子宫以后还怎么在陛下那里立足,既然她是被冤枉的,就应该沉冤昭雪,而不是命丧九泉。”
刘骜在历史上虽不是个好皇帝,但不可否认他人性中善良的一面。
人之初,性本善,刘骜就是太嘴硬了,不肯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
所以,也一直让丁青遥误会他。
但他,却无怨无悔。
荼尾和丁青遥相处时间不长,但丁青遥的品性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要是丁青遥真的死了....
黑衣少年蓦地摇了摇头,说实话,他还真没有想像过丁青遥死去的样子,好似丁青遥的死亡对他而言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荼尾把脑海中不好的想法甩掉,又整理了一下腰间所佩戴的宝剑,这才满意地往刘康所居住的观梦阁中走去。
可惜的是,刘康不在观梦阁中。
刘骜他们三兄弟为了找丁青遥清白的证据,打算分头行动。
刘骜负责找人证,刘康和不太稳重的刘兴找物证。
此刻,刘康和刘兴正窝在未央宫的一座小楼阁中。
他们查到,从书苑中搜出来的巫蛊之物就被放置在了这个楼阁之中。
楼阁杂乱无章,好像很久都没有打扫的样子,一动,就会有大把的灰尘洒落,呛得刘兴直打喷嚏。
刘康倒是毫不在意,白衣少年顾不得脏乱,来回翻找着,只希望能快点找到,以此,从物证中找到一些线索。
毕竟,现在任何的线索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救命的良药。
这边刘康和刘兴在费力的寻找,而未央宫正殿的最深处,刘太医跪在刘奭的脚下,浑身都在颤抖着。
要是不及时制止的话,他这把老骨头可真就保不住了。
“刘太医,你已经给朕把了好几次的脉了,可否得出结论来了,朕这病了可有得治?”
刘奭又咳嗽了一声,声音飘忽,无一点气力。
刘太医微微抬头,唉了一声,拱手朝刘奭说道:“陛下,微臣早就说了,让您恩准微臣辞官回乡养老,可您偏偏留住微臣,您这不是让微臣为难嘛。”
刘奭见他这么说,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眯起眼睛,手指轻扣着梨花木的桌面,平声道:“甘遂,朕把你当做此生挚友,所以你就不要瞒朕了,朕的身体朕很清楚,朕今日找你来,只是想问一问朕还有几年可活?”
刘太医家中世代从医,到了他这一辈,这才进宫做了太医。
因为医术精湛,救了那时还是太子的刘奭,再加上两人志趣相投,便做了挚友。
刘奭登基之后,为了表示自己对友人的诚意,赐国姓“刘”,这之后人人都称其为刘太医,而忘了他的本名---甘遂。
今日刘奭直呼他的本名,就是放下了自己的皇帝架子,以一个朋友的姿态询问自己何时归西。
刘太医长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陛下想听实话?”
“若你还当朕是朋友,就不要隐瞒朕,算朕求你了。”
刘奭眼眸带着水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刘太医眉头轻皱,平缓地说道:“老夫比陛下年长十几岁,斗胆称是陛下的莫逆之交,如今老夫也是一大把岁数了,早就看淡了生死,只求能回归本家,也算是叶落归根了,可陛下不一样,陛下是大汉的天子,对待性命不该如此操劳和消极。”
“这些朕都知道。”
刘奭哀叹了一声,喃喃地说道。
刘太医看着刘奭,想着他还是那个青葱的少年,自己也不过是个刚进宫的青年太医,没有什么资历,在太医院中备受排挤和嘲笑。
要不是上天给了一个可以给太子看病的机会,或许现在,他还是甘遂,甘家的第十五代孙而已。
“陛下若是好好调理的话,还有四五年可活。”
刘太医收回思绪,好似事不关己地说道。
随后又突然跪在刘奭的面前,恳求道:“请求陛下恩准老臣回乡养老。”
刘奭猛地大声咳了一声,笑容虚无而又缥缈:“四五年,还能活四五年,看来朕是不得不放你回乡了。”
话毕,刘奭一拍桌面,惊到了在外面守着的弘恭。
弘恭赶忙走进来,问刘奭:“陛下有何吩咐?”
刘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太医,朗声道:“传朕的旨意,刘太医年老体迈,特准其归乡养老,念其忠心耿耿,为我大汉王朝尽心尽力,赐钱一千五百万,谷二万斛,人参鹿茸两箱,派精兵侍卫送其返乡,不得有误。”
字字句句,可见其内心对刘太医的看重以及不得不让其离去的复杂心理。
“微臣谢陛下隆恩。”
刘太医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眼中有热泪涌出。
刘奭扶起刘太医,略微伤感地说道:“你这一走,朕觉得身边没一个朋友了。”
“陛下以仁孝治国,天下人都是陛下的朋友。”
刘太医安慰着说道。
“但愿如此吧,刘太医好走,朕身体不适,要去歇着了。”
刘奭伸出手,弘恭便前去扶着摇摇欲坠的刘奭。
病弱的皇帝和年迈的刘太医擦身而过,没有半丝的留恋。
刘太医转身慢慢地走出未央宫正殿,外面飘着细密的小雪,雪花飞舞,好似因为调皮而被打下来的精灵。
那些精灵落在老人花白的发须上,渐渐地融化开来。
这样的情景不由得让老人想起了多年以前,那穿着暗红色太子服的少年,满脸泪水地朝他跑来,扯住他的衣袖大声问道:“甘遂,你的医术这么厉害,连我的病都能治好,那你能不能让我的母亲活过来呢?”
他放下捣药的药杵,擦了擦少年脸上的泪水,温和笑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就算是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是无能为力,不过,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从未离去,她一直活在您的心里,既然未死,又何谈复活呢?”
少年的抽噎声止住,眸子里亮晶晶的,好似天上的繁星。
这日,是许皇后的忌日。
岁月弹指过,一晃那么多年都过去,那思念母亲的孩子早已经随着流逝的时光变得苍白淡薄了,可脾气秉性一点都没有变。
可如今,他要走在自己的前面,由自己去哀悼了。
刘太医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抹去了脸庞处的两行清泪。
“康哥哥,找到了没有?”
刘兴找得累了,便蹲在地上休息,看着刘康忙来忙去的,不由得出声问道。
“快找到了,兴弟,再等一等。”
刘康回头,安抚刘兴道。
刘兴撇了撇嘴巴,站起身来,却因为脚麻不得不扶住身边的那面高大的铜镜。
可谁知那铜镜支撑不住刘兴全身的重量,“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摔得体无完肤。
“谁,谁在里面?”
守门的士兵听见阁楼里有了响动,忙拔剑喝问道。
刘兴看了一眼刘康,他们是好不容易撬开窗户跳进来的,不仅没找到东西还被人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
刘康定了定心神,朝已然呆住的刘兴道:“跳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