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岳丈一家安顿得好好的,可这场火灾的损失极大,可是没等唐国上下缓过气来,钟灵毓秀的唐国却又遭了立国以来最惨的一次旱灾!
那场火灾后,稍稍清闲一点的日子还没过满两个月,从六月起,整个唐国就没下过一滴雨!
我在唐宫听到这个消息,起初并没有什么触动。想想这么好的唐国,没雨的日子总不会太久吧!我只是觉得天气干燥,心烦意乱,心情不舒,见一点火星就朝大臣们身上撒气!一开年我又复了冯延巳的相位,所以这个出气筒,实在非他莫属!
这段日子,我无论歇在何处,总是一睁开眼睛就问:“下雨了吗?”
可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没下雨!我听小何报我,井水、泉水,全都干涸了,淮河竟然可以徒步趟过去!
从小养尊处优的我,压根儿没想到这样的天灾,会降临到我们唐国,竟然连金陵城也躲不过!
北苑的名种牡丹,有宦者挖地三尺得来的地下水浇灌,才保得不死,可老百姓的命,当真不如一株花?
实在没办法了!我同大臣们意见一致,赶紧在各地设粥棚,别让百姓饿着!
可是情况毕竟没有从根子上改善!干旱过后又闹蝗灾,好好的田地在一夜之间成了一片焦土!老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虽然我也采取了补救的办法,可饥民还是一批批的涌到周国去了!老百姓抗拒军兵,只为了跑到周国去买米!周国朝里有“高人”!我们唐国人,只要跑到那边,就很少有愿意跑回来的!
我急得到百尺楼求菩萨,菩萨是默默无言,含着慈爱但目中无人;我甚至去云暖楼求定云,阿云说这事没法子,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加大力度赈济灾民!让百姓相信,朝廷没有放弃他们,要他们相信,灾难,总有一天会过去的!可是,我也没办法,眼下粮食绝收,陈米卖光,筹粮,难呐!
我饿着肚子,强忍病痛的折磨,跪在百尺楼的佛堂里,挺着腰板,拈着心香,心里暗暗祈祷:“天啊,朕…我李璟…不,臣李璟服输了,求求你,为了子民计,你下雨吧!”
然而,上天没有带耳朵!一连两天,还是没动静!我为表诚心,已经饿得天旋地转,钟后抱着刚出世的小谦儿要来陪我,被我一口拒绝了——原因说得牵强:在神明面前,朕都算不上是龙,你能算是凤吗?
可是钟凝烟这次非常坚定,说只要我还承认她的后位,她就要陪我求佛,小谦儿也是皇子,是唐国的一份子,也理应陪我!
大人不吃可能还没事,小孩哪禁得起饿呀?我连忙吩咐素珠抢走从谦,又转面对钟后说:“你别这样了!朕想明白了,咱不求这个泥胎!朕再加码施粥济贫,让官员组织民人到田间捕捉蝗虫,打死后将之深埋,永绝蝗根!”
我挣扎着从佛前站起,腿已十分酸疼——从来只有人跪我,生来几回我跪人?可是,我这次真的好狼狈!因着久跪生疼的缘故,我步履蹒跚,已现老态。嘴唇因为长时没喝水,早已干裂!眼睛因为久熬困倦,也早无神;黑发上因为这些年的操劳,也早已染了霜花。这场旱灾,让我意识到,我年华已老,今非昔比了!
我的胃里剧疼,喉间泛血,死命扶着楼梯,一步一挪下了百尺楼,却见到耿道人——阿云脸色凝重,真像个老道般断言道:“皇上,您先别慌,下妾幼时即识得望气之术!看这天色,云气已足,天光已变,凉意聚集,湿气上泛,热意蒸腾——大雨快要来了!”
这回我不信!定云一定没学过什么占卜、星相之说,这样说根本就是宽我的心!可天知道我多希望她说得是真的!
这天还没到掌灯时分,天就下了一场倾盆大雨,大得好似天破了个窟窿!一道白亮的闪电,破空而起,照亮了这暗夜中如墨的苍穹!
“天呐!下雨了!灾情可以暂缓了!”我疾步冲出凝烟的昭阳寝宫,赤脚站在大雨里,一把推开凝烟替我打的伞:“老天,你若有天谴就降在我一人身上!求求你放过唐国,放过我的子民,放过我们李家吧!”
然而金陵的一场雨,根本没有缓解旱情!旱情持续了将近一年!我没精打采地坐在朝上,看着各地的奏报:无非是颗粒无收,求朝廷拨粮,还有就是寿州等地报发兵也拦不住饥民逃到周国!……这些都是我知道的!忽然,有位大员的奏书让我眼前一亮:
这人是我朝重要将领何敬洙!何敬洙现在管着楚州(淮安),他上书请我降诏,疏浚水道,修缮楚州白水塘等农事灌溉工程!
对啊!这是个大好事儿!我想,旱灾肆虐不了多久了,是时候修好灌溉工程,有备无患!疏浚淤塞的河道,以目前的工程水平,只能使用耕牛拉犁完成。牛从哪儿来?只能从洪、饶、吉、筠各州老百姓那儿征用了。一并下诏命各州县将荒废的池塘等也一并整治好!
这是个难事!我想到了我的亲信——我的家臣、亲吏车延规和傅宏二人。
李德明在朝上侃侃而谈,讲到要开垦荒地为屯田,此说也深合我心!我朝现有数十万兵马,不解决吃饭问题,谁能帮你守边?我想到,地方就近,就派车、傅二人前往楚州、常州等地督办屯田及白水塘工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