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书守着我的轿子，呆在别业正门口前的雪地里，也挺不容易的。可我自从嗣位以来，变得越来越多疑，这样安排是怕有人接近别业，图谋不轨。我亲自抱着水清进轿门——她也不挣扎，乖乖地由我摆弄。一路上我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说我是个爱热闹的人，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所有亲爱之人都围在朕的身边，然后我们唐国，成了天下最热闹的地方；我还告诉水清，在我亲爱的人里面，一定有她一个，要她千万振作，好好陪着我！可是水清说，谁都看得出我说的不是真的。说只要我眼里见了定云，就会把后宫其它的姐妹全忘掉！我说，不会的！你们每个人我都会记得，过奈何桥的时候，我抵死都不喝孟婆汤，你们的音容，我下辈子都会想的起来！

　　不过，要说我对定云，确实有点不同。我抓不住她的心，所以让我天天惴惴不安！但她又能窥见我心——在彼此面前，我是浅溪，她是深潭。我说不清我对她的情是怎样的？但我知道，没她，我必定过不好！

　　但是此刻眼前水清的身体，已如将消的冰雪，枯败的红梅，即使我将黑狐宝裘披在她的背上，她的手依然冰冷，她抬起眸子，见我的脸上全是泪，抬手为我擦了擦，又轻轻咳了一阵子才道：“臣妾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把你也给害了，皇上竟不杀我，还来救我？我…我是自分必死，忖着不劳你动手，才自己服的药……如今…想不到你竟为我这么伤心！我瞧着，这么多泪珠子，也不像是假的呀。只是皇上这一生，记起臣妾的日子，能有几天呢？”

　　我轻柔地替她拭了唇角的血，想着她美丽的生命一分分消逝，也许我很快就握不住了，我不禁一阵伤心，心疼之极，我颤着声回她道：“浑说。什么几天？都怪父皇不好，明知我不是那块料，临走还是拉我上去。我占了这位，余暇自然要少些。只一回过神来，哪回没想着你们，又哪回落了你了？你给坏人骗了，朕原想结果你的，可你是朕的女人！朕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想你死……要是你们都不陪朕，朕这个皇帝做着也没滋味…爱妃……”

　　水清靠在我怀里，又咳了好些血，我一边替她擦着，一边不禁对着她呜呜地哭起来了。水清见了，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脸上带着凄然悲悯之色，美得不似凡人，“你这人其实一点不昏，只是有些多疑。你所得太多，所失也多。沉溺得物之乐，难禁失物之悲，所以才怕成这样。臣妾…其实也没那么恨你。只是……如今我陪不了你了，你自有旁的美人陪……新人旧人都是一样，你又何必……”

　　“我不要！不要！我要救你…我要救你……”我说着，放声对轿外喊：“快点！去清晖殿，立马叫杜爱卿！”

　　来到清晖殿，杜子远和宫里全班名医都在等我了。他们是等着给我看病的，可我让他们千万救水清！老杜等人看了会子，退出来说，要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水清服的是烂肺之药，是至热的，而我身上带的，虽然他们说不出名，但根据症状，也可依医书查得是极烈的寒凉之毒——眼下只有借我的“龙血”去试试了，但是，老杜告诉我说，既使救活了，凌妃也不一定能认识我了，毒已入脑，不认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芸芸、星儿、盏花，我一生中太多的名花都与我错肩而过，过早的殒在黄土中了。只要我此生，不用再饮恨埋香，就算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