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快便选定了一个月后的吉日。
虽有些仓促,但婚礼依旧办得很隆重。当今圣上是主婚人,满朝文武及家眷尽数出席,还在满京两百家酒楼举办了整整九天九夜的流水席。
那天我被一众贺喜之人灌得酩酊大醉,就连自己是怎样被抬到洞房,又怎样吐了漫歌一身,以及怎样被他亲自换过衣服后在一张床上相拥睡了一晚……都一概不知。
我们的婚后生活,除了三餐在一张桌上用膳和每晚背对背在同一张床就寝外,便再无交集。我依旧每日或携友品酒吟诗,或独自拥炉踏雪。而漫歌,则终日独立亭中或静坐窗前,真如一名娴静的新妇一般。
父亲倒是每每想与我二人一道用晚膳,然而漫歌一见到父亲便会起身离开。漫歌一走,父亲也无心再食。我看得出父亲眼中的伤痛与无奈,却猜不出为何。父亲朝务繁忙,想那漫歌没来之前,每晚与父亲共进晚膳一直是我一天中最愉悦的时刻——如今,却也不复存在了……
看着日渐消瘦的父亲,我几次欲追过去拉住漫歌问个清楚,但父亲是从来不许的。看着父亲近乎哀求的神色,我终于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平静的日子终究是短暂的,哪怕它或许并不快乐——这天,魔教终于还是找来了。
没有一干魑魅魍魉的簇拥,也没有十二护法的护航,那个一袭鹅黄薄衫的清秀女子就这样独自一人,在某个寒凉的冬夜,轻轻叩响了侯府的大门,娇娇柔柔地对我屈膝行礼。
“奴家,见过玉公子。”她温婉地笑着,仿若一个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听管家说,姑娘等在侯府门前不肯走,非要立即见我。这更深露重的,不知姑娘有何急事?”彼时我尚未就寝,便在书房接待了她。
“其实……奴家真正想要见的,是曲漫歌。还请玉公子代为引路。”她波澜不惊地回答,脸上依旧是温柔清浅的笑容,仿佛真的只是来约见一位久未谋面的故人。
“姑娘在说什么,玉某听不明白。姑娘怕是找错了地方,府上并未有一名唤作曲漫歌的人呢……”我面上假装不知,心中却早已警惕。
“公子不必装傻,奴家既已找到这里,自然是有十分的把握。还请公子将漫歌请出来,奴家可是——想死他了呢!”她突然轻扭腰肢掩口一笑,平白便生出了几分妩媚酥骨的味道。
“你究竟是谁!”既如此,我也无需再与她假意周旋。只是——今夜侯府怕是要开杀戒了!
“奴家……红隼。”她悠然媚笑着又向我施了一礼。
魔教教主竟然亲自前来,看来今夜是不能善了了!
我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右手已经覆上书桌下隐藏的机关。只要她再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我便立即按下机关,届时身后会开启一扇直通我卧房的暗门,待我进入后立即关闭,而同时书房外部则已被百炼钢封死,隐藏在房间六面墙后的两千支箭会从四面八方飞速射出——红隼,纵使她有通天之能,也必死无疑!
“呵呵呵,公子不必紧张。”红隼依旧从容地笑着,仿佛不过是在逗一个护紧冰糖葫芦的孩童,“奴家此次之所以孤身而来,便是不欲滋事。奴家不过是,想他想得紧罢了……这不,好不容易探知他在公子府上,奴家又岂能不星夜前来与他相会?”
“你!”我当时便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正欲发作,书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我和红隼都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
“漫歌!”
我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下一刻,红隼已经兴奋地扑了过去一头撞进漫歌的怀里!
“漫歌……终于见到你了呢!你可知——奴家,奴家有多想你!快让奴家好好看看你……你,你瘦了呢……”红隼如一个怀春的豆蔻少女般激动而羞怯地将漫歌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漫歌面上似乎有些尴尬,却也并未阻止她。
“咳咳!”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咳嗽了两声以示存在感。
听到我的咳嗽声,红隼也停了下来,只是依旧半依偎在漫歌怀里,搂着他的腰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你先出去吧。”漫歌冷冷地对我开口道。
“哈?”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先出去,我有话与她单独说。”漫歌命令道。
“哦……好,好吧……”我悻悻地走出书房,顺便带上了房门。
我心不在焉地往卧房走去,一路上不知为何,心里一直酸溜溜空落落的,眼睛也涩得很。
“那可是,本公子的书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