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说!”
老婆婆的手有些抖,脸上明明闪过一丝认同与害怕,却还是嘴硬,好像这样就会让未来的可能变得美好。
我透过镂空的缝隙去看船头。
那里站着一个披着白色大袍子的背影,她的头发被吹到半空与袍子的系带缠在一起,手中捧着一个透明的匣子,里面有波澜晃动,粼粼的光,好像是一汪水。旁边有两个侍女手持碧绿通幽的笛子,正迎着风,吹奏离人曲。
“那女人手里捧着的就是朋霖最引人垂涎,也是义堪那家伙一直依附的幻意,那是朋霖特有的一种花,以水晶盛之则化水,用血引之则开花,离开水晶的无根幻意只能存活一炷香,所以需要及其小心看护。除了义堪无人知道怎么栽培,但是一定沾人血肉,残忍至极。”
那个男人如此说道,一脸恨意。
看样子此间应该有故事啊。
我在心里暗暗琢磨,还想要问他一些什么的时候,那人已经背过身假装睡觉不再理人了。
太阳东升西落。
我摇摇欲坠,这密闭的空气让我难受极了,我踉跄着身子走到舱门前,想打开出去透透气,谁知这门已经被从外边锁死了,我艰难地拧扯了几下,仍是半分不动。
我额头沁出冷汗,呼吸越来越浅薄急促。
在难言的难受痛苦中,我再一次晕厥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满脸蛮横,言语中透着嫌弃的官兵。
他们把手在岸边,像犯人一样拖着我们上岸,动作中多粗暴硬拉,在拉着老婆婆上岸的时候直接是扔上去的,上边的人跟本没想过接,老婆婆手脚不利索一下栽倒,磕到一小堆细石子上,磨得手臂上都渗出血丝。
“你们怎么对老人家如此无礼。”
我本想为老婆婆打抱不平,结果一开口,感觉又是一股血腥气,呛得我直咳嗽。
“这是墨云城的地界,劝你低着头乖乖做人,不然把你扔进海里喂大海鱼!”
“你、、、、、、”
不满他的嚣张,我站起身想与他理论,却被老婆婆拉住,满脸无奈地摇头。
我终是心软,熄了气焰。
捧着幻意的女人上了软轿子,我们被一群官兵拥着,逼迫着随着轿子的行动路线前行。
老婆婆有些忐忑,拽住我的袖子,唇色发白:“我这怎么感觉不太对啊。”
我自然也看出这情况的微妙,但看到她如此害怕,还是安抚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斜角传来一阵讥笑声,是那个嘲笑过我们的男人。
一路跌跌撞撞,才走到城主府。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家出门迎接,看到我们,一愣。
“表小姐,这次出门回来怎还带上了这许多的人,这些人也要随着一起进府邸吗?”
那个女人沉吟半刻,还是说:“都带上吧,我也得跟墨哥哥请功啊,不然他可不会知道我为了他都做了哪些努力。”
我这才看到这个女人的正面,小巧的眉眼唇鼻嵌在同样小巧的脸颊,素色的妆容没有半点攻击性,完全一副黛玉妹妹一般的病娇模样。不过她的眼睛黑沉沉的,给人一种弱柳的感觉,但是偶尔看久了,又像是在看一口没有底的井,让人有些发冷。
老管家有些犹豫,还是安排着我们随着一起进去。
老管家走在最前面,跟着那女人说着话:“城主现在在斗武台呢,表小姐要直接过去吗?”
那女人抱紧了手里的水晶匣子,羞涩一笑:“方管家还是唤我期霓便可,现今我们当然是直接过去了,我还带着幻意要送给墨哥哥呢。对了,墨哥哥这几日身体可有好一些?”
“可不敢这么称呼表小姐。这个我才要说呢,真算是神迹。之前神算子不是说过自墨云与畏则城那一场战争城主被暗算大伤后,城主的魂魄就一直处于不稳,因此身体一直不见好。而作为定城珠的墨翊水珠听闻世间该是有两颗的,城主手中已有一颗,还有一颗不知道流落何方。但那神算子说须两颗集在一起方可定魂强魄,对城主有用。结果怎么着,就在前三日还是四日那颗珠子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就在城主的房间跟另一颗汇合了,现在乖乖地化作了城主耳上的一枚雪花标记。而城主也倏忽身体大好,未见一丝不妥,我一直想跟表小姐报告此等好消息的,奈何表小姐此次出门实属太久,故才迟于今日啊。”
“如此真是极好的消息了,一定是我此番去朋霖城导致的神迹,我们这就去找墨哥哥。”
斗武台,战鼓擂起。
赤着上身的男人,身上的肌肉鼓起像是刚刚好吹爆的气球,纹理清晰,结实壮硕。乌黑的发随意束起,朗目鹰鼻,苍髯如戟,像头定于山间的野牛,桀骜地看着对面手持折扇的白脸书生。
远远地我便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将军,每次比试你都得如此郑重其事吗?就不能以轻松娱乐的心态好好交流交流?”
白面书生折扇点点自己的额尖,无奈又好笑。
“上了斗武台,就必须得这样,无飒毒师王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噗嗤,那么老掉牙的绰号就别叫了,叫我无飒就可以。我这不是因为咱们的城主大人无聊地厉害,便想与我们墨云第一将军比试比试给他找一点乐子吗?”
“聒噪。”
斗武台不远处建了一个看台,各个角落都有将士守在那里严加看守,他们肃杀着脸,眼神不威,却是自带杀气。层层叠叠的台阶上空悬着几张大铺垂直的帷幔,每次风不小心将帷幔的边缘掀起,就会露出一丝那坐在其后的木藤躺椅上面随意将腿支起,执着小巧玉壶,狂放不羁饮酒的男人,若有若无衣袂飘飞的影子。
那看台上的男人,声音慵懒迷离,带着一丝特有的甘醇,像是随风跑到我鼻尖的酒味,杂着桂花的清雅,只闻一口,便萦绕脑海,久久不散。
“墨哥哥。”
期霓满是惊喜地向看台走去,刚喊了一声,就被守卫拦住了。
无飒有些幸灾乐祸地叹气:“哎呀,符将军,看样子我们今天是切磋不了了。”
无飒故作难受地去拍符将军的肩膀,却被毫无留情地躲开。
“符扈,你就这么不给面子,你的那些兵都看着呢,能不能不要这么无情,你这样我以后还怎么混呢。”
符扈纵身从斗武台上轻巧跃下,一旁的卫兵立刻将盔甲递上。,全是不理会。
“我说,沈墨,你家的大将军这么冷漠,你们都是怎么沟通的,我真的很难想象。”
看台上的男子邪魅一笑:“你要想象那东西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做城主啊?”
无飒急忙摆手,道:“别,我可不想要被一个娇滴滴的表妹整日缠着,你可别害我。”
期霓气急:“不知道的还以为阁下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出言不逊,其实不过是个门客,也敢如此嚣张无理。”
无飒慢悠悠地走到斗武台边缘,很是潇洒地一跳,有些调皮不羁的意思。
他走近期霓,看着期霓手里怀抱的幻意,啧啧啧了几下,让人看不透他的表情。
他越过守卫,轻松地走到帷幕前站定。
看到守卫只拦着自己却任无飒自由通行而不理,期霓气得差点咬碎银牙。
“你带着这许多人是怎么个意思,什么时候我这城主就在你们眼里成了个摆设,这么多陌生的面孔自由进入我城主府中,竟然无人通报之。”
沈墨幽幽开口,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清楚,泛着几不可闻的冷意。
“老臣该死。”
方管家伏地跪拜,脸上又红又白,煞是有趣。
“老臣只是觉着这表小姐是自己人儿,且这次表小姐本就是为城主祈福在外头荡了些许日子才回来,想是定为城主带来了好东西,这才,这才、、、、、、”
无飒哈哈笑出声来。
“能有什么好东西,还不是一些歪魔邪道的肮脏玩意儿。我看啊,这是巴不得城主早日升天才是的吧。”
听闻此话,帷幔后的男子一口酒水还没下肚,就全数吐了出来,喷散在帷幔的素纹上,泼成一幅乱七八糟的画。
“你个无知小人,别血口喷人,墨哥哥不会相信你的。”
期霓说完又看向沈墨,脸上满是真诚与关心。
“墨哥哥可知道我此趟去了哪里,我去了一趟朋霖城,问义堪国师讨了幻意来送与墨哥哥。传闻那幻意能食人魂魄来助人修炼,定可助墨哥哥身体大好,还可精进功力呢。”
无飒在那边偷笑:“怕是没那么简单吧,那幻意极难栽培,一株就要耗费好些年的功夫,你是允了那家伙什么条件吗?”
期霓得意地斜睨无飒一眼,看向沈墨的方向的眼神满是自得。
“这便是我的本事了,义堪也没要我付诸何物。他还很热情地送我民众三十余,帮我施一场大礼,便是将朋霖一些身体有恙或是衰弱之人赠与我,要我好生安顿,作为放生。同是放生,人总比动物的功德大些。听闻方管家说墨哥哥乃三四日之前定城珠突然归位身体大好,日子来看与义堪为我施法之时恰好对的上,所以期霓斗胆猜测,一定是大礼生效了,我这一趟果然没有白跑。”
我捏紧拳头,心头十分不爽,这女人说放生,分明就是没有将我们当人看,还有那个义堪国师,也不过一丘之貉,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