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浮沉,紫府州上的精灵是不想回家了吗?”一道悠悠扬扬的女声,飘飘荡荡的从远处飘来。
小露珠就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身处一片云海翻腾的幻境中,它不解道:“是哪方的仙家?引我来这做甚?”
“东王公遣你下界助石狮子历劫,如今人间数十载,虽是转瞬之间可它确还有别的事要办,时间紧迫,速助它历完此劫,早回本位。”
听完那仙声讲,小露珠委屈道:“仙家也说了我只是个精灵,哪有通天的本事干涉这一方天地的世事,我也不过就是干干跑腿的活,看看它罢了。而且凡事自有因果缘由,历劫也没有催着历的呀!我看它自小双亲磋磨,缺衣少食,又是颠沛流离,血雨腥风,整日里担惊受怕,疑神疑鬼,身上是大伤小伤十几处,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好不容易认识一伙人干了点事,身边人又背叛了它,另起炉灶了。我看也够了,你们非要往它心窝子上再插一刀,现在还来催了。仙家不是我说你们,太过狠心绝情了。”
“呵呵,”那女声轻笑几声,“爱恨嗔痴,世间诸事不过过眼云烟,它看多了也就看开了。”
“我是不懂你们,也不了解你们这些仙家联合起来到底想把石狮子怎样,左右我也就是个跑腿办差的。仙家劳心费力引我来这一回,何不去找幻梦坊的坊主,她是管这个的,自然比我能使的上劲啊!”小露珠道。
“她办不了,石狮子的事不是她能管的。你不同,你虽说是精灵,但毕竟未成大道,依旧在世间五行之列,山水之中,只是稍稍特殊则个。”
小露珠听了这话心下怪不是滋味的,这是夸它呢?还是损它呢?虽说是实话未免太伤仙心了些。“既然如此,仙家想让我怎么做?”
“她此行虽历经磨难,却还有一桩情缘未了,需得此人亲自送她回来才好。”
“这人是谁?”小露珠问道。
……
“月长安她们如何?”赵月常忽的想来道。
“你怎么想起这一号人,她不是让我们给送回月大将军府了嘛,你说的,关起来让她养养伤,尽量劝降,你舍不得杀她。”说到这程薄云酸溜溜起来,“给你刺了那么大一个窟窿还舍不得杀,我这鞍前马后的到落不着好天天看脸色啊!”
赵月常白了他一眼,“难得碰上这么一个勇将,还跟我一样是个娘们儿,难免惺惺相惜。我是没办法硬逼出来的,她身处如此勋贵大族还能练成这样属实不易。”说着她往营帐门口瞅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她可是钱老五的外甥女呢!”
“这好像听你说起过,你说他气宇不凡,虽是个秃子都难减眼里的睿智沉稳之势,多半是大家子里出来的,跟我们不一样。那他多半就是让月易凤给杀怕了,自己偷摸逃出来的,碰巧就让咱们给救了。”程薄云道。
“也不尽然,他家那档子事先帝应该都知道却没给他们做主,反倒和月易凤沆瀣一气,他心里要是没有怨恨就见鬼了。当初我说要起兵造反他可是咬着牙说的好,多半他就是故意往我们的地界走,就想跟朝廷为敌。我现在担心的是月长安落到他手里只怕落不着好,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养伤,不知道现下如何了。”
程薄云看她眉目间带着忧虑不免好笑道:“死了就死了,她又不能为我们所用,你别忘了,月易凤可是给小皇帝断后死的,忠勇非常。她怎么可能会降你。”
“一朝天子一朝臣,各人尽各人的事。他们家对李家已然是仁至义尽,可以了,她也不像是迂腐之人,况且小皇帝都跑了,朝中大臣都降了,她怎么就不能降,就咱们军中还有好些降将呢,一切都好商量。”赵月常道。
程薄云撇了撇嘴,“你好商量,钱老五可不好商量,说不准头七都过了。”
“去去去,别瞎说。”赵月常冲他略微抬了抬头示意,“路家那边盯着呢吗?”
“盯着呢,”程薄云闻言也正色了起来,“最近也不闹了,也开始操练了,前两天碰见我还跟我笑了笑打招呼,可吓人了,咦~”
“过两天打燕京,让他们打头阵。”赵月常拍了板道。
“也好。”
话说燕京城这边听到赵月常已经将路云收归麾下,并集结而来,顿时焦躁不安,上下惶恐。本来一个赵月常就让人头疼的了,这还来了个路云,战神的名号还是让大家忌惮的,他能戍边那么多年不让大月国进犯秋毫,可见他的本事。
钱老五直到举着齐旗的队伍打到燕京城下都没想出法子来应对这次反攻,这都是一个山头的兄弟,他在这跟着他,那边来了立马就有一帮人临阵倒戈跑赵月常那去了。去了以后是大诉苦水说自己如何被蒙蔽,如果被胁迫,没办法跟的三当家。钱老五听见传回来的消息也是恨的牙根痒痒,这帮孙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这时他忽然想到了远在南泽的小皇帝,赶紧修书派去求援,哪怕求援不成跑也有个地方跑。这么想着他想起来还在牢里的月长安,虽说他是恨毒了月易凤手足相杀到最后连他这个私生子都不放过,但毕竟他们嫡系的事跟他这个连族谱都入不了的外室子又有什么关系?好歹也逃出一条命了,只可怜自己本可以做个小买卖过个安生日子,硬逼着去当了土匪。所以对于月长安也不会要她的命,但也不会优待她就是了。她的伤势几次反复倒也给找了大夫看了,不知道现在怎样。
“来人。”钱老五招呼着外面的人进来。
“在。将军有何吩咐。”
“去牢里看看月长安怎么样,赶紧把她接出来好好照顾。”
“月长安?”
“对,赶紧去。”
“是。”
吩咐完钱老五还是不放心,赶紧又找人商量了守城的方略和万一兵败的逃亡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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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程二人与路云兄妹俩商量了一下,一致认定,眼下对面临阵倒戈的人数甚多,军心大乱,正是进攻的好时机,连夜制定了攻城计划,待到天明便进攻。
待到攻城当日,赵月常骑在马上远远的望着对面城楼上的白袍小将,一时都怀疑自己花了眼。
“我没看错吧?那是月长安吗?”
程薄云闻声望去,“好像是的。”
小露珠坐在如意树叶上也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确实是。”
“好家伙,真没看出来啊,这还是我那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军师吗?钱老五还有这个度量?”赵月常不可思议道。
程薄云也点了点头,“确实是不像他的作风。那怎么办?还打吗?”
赵月常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怎么?我也来一出爱美人不爱江山?滚吧你!麻溜的!打!”
话毕,她大喝一声,“兄弟们,最后一场了,燕京就在眼前,跟我冲!”
“杀~杀!”
不过一刻钟,便有人率先登上了城楼,赵月常正疑惑这次攻城怎会如此迅速,就见有人打开了城门。
一时间军士们的呼喊声愈发响亮,带着喜悦往洵京城内冲去。
赵月常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站在城楼上的月长安,只见她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眼里带着讥讽,那个外室子早就带着军士逃往了南泽,这洵京城早就是一座空城,就这两千人能撑这一刻钟已是不易。
她低头看了眼身侧的宝剑,拔剑而出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只恨自己没能为母亲报仇,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闭目正要自刎,忽的一杆枪打落了她架在脖子上的剑,震的她手心发麻。月长安抬眸望去,只见那人骑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目光炯炯的往向自己,英气的眉眼间居然还带着关切,她知道那是匪首——赵月常。可她不明白她为何要救自己?
旁边的敌军已眼疾手快的把她架了起来,麻利的用绳索绑好,乐滋滋的带着她去领功请赏,这可是上次把大当家刺伤的人,这是个大鱼啊!
她被带到赵月常面前,低着头不说话,她知道上方的几个人一直在打量着她。
还是程薄云率先开了口,“啧啧啧,好一个英姿飒爽的美人啊!还如此高大,难怪上次把我们大当家的打的够呛!”
“咳!”赵月常瞥了他一眼。
程薄云立马改口道,“王上,王上,看我这张嘴,老改不了口。”说着还打了自己嘴巴几下。
上次两人对打都骑在马上,虽说能看出来身胚不小,但毕竟没细看就打起来了,如今这人站在眼前,果然是比赵月常高大不少。赵月常已经算是比其他女眷高大的了,起码得有六尺半,这月长安居然还比她高了半个头,着实是让她吃惊。
月长安听着上面的讽刺之言,抬头望向程薄云眼里带着不屑道:“鼠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月常闻言看了他一眼,默默的离他远了点,这骂的可不是她,不沾这骂。
程薄云当然注意到了赵月常这一举动,十分气恼的冷哼了一声。他继续望向月长安道:“钱老五是怎么说动你给他当炮灰,垫后的?”
月长安不说话,只冷冷道:“不必多言,但求速死。”
“他是跟你说忠君报国呢,还是为母报仇啊?”赵月常盯着她道。
月长安闻言望向她,眼里带着几分不解,“你到底为何救我?”
避而不答?赵月常挑了挑眉,那就是说中了。
“惜才啊!不忍你月家到你这就此门庭衰落,你应该不会甘心月家断在你手里吧?”
月长安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终是冷冷道:“与反贼为伍,那才是辱没我家门楣。”
“那给钱老五垫后就不是与反贼为伍了吗?”
“他已投诚陛下。”
“哦?他投诚陛下?那他好像前一段时间才攻打了洵京,害死了你的母亲,这些都不算了?”
“你!”
赵月常目光犀利的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月易凤老将军忠肝义胆,本王会派人给她立庙修祠,到时亲自祭拜,以表本王敬仰之情!而你,本王依旧会让你当将军,在军中历练,若你依旧难忘前怨,尽可杀了本王,若你可怜本王一片惜才之心,对忠义之士钦服之情,愿与本王携手并进,孤必然厚待将军!厚待月氏族人!”
赵月常看着她眼里的犹豫之色,心下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不想她死啊!这人要是头一硬,她是杀还是不杀,这可怎么下得了台啊!
月长安踌躇着,心下闪过无数个念头,终是想起身后的月氏老少低了头,沉声道:“臣,愿随王上。”
赵月常松了一口气,明媚的眼眸了也出现了欢喜,英气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她急步上前扶起来月长安道:“快起来,快起来。”
“你上次的伤可好些了,钱老五那个狗东西有找人给你医治吗?”赵月常一脸关切的扶着她坐下问道。
月长安腰背坐的笔直,姿势有些僵硬,微微有些不适应道:“禀王上,臣已好的差不多了。”
“怎么好的差不多了,你看你的脸色依旧苍白,跟我上次见你那英气勃发的样子可差远了,”说着她爱怜地望着她,看着她略显局促的表情心下一软,罢了,“本王让人立马去请医士来给你调养,你这操劳了几日也必是累了,别骑马回去了,坐轿子吧!”
“微臣谢过王上好意,只是微臣坐不惯轿子,还是骑马更自在些!”月长安起身行礼道。
赵月常立马扶起她,“那也行,你路上当心,好好调养,等过几日孤亲自去看你。”
“谢王上,微臣告退。”
月长安心情复杂的往外走去,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月常当然看出她的局促,不自在,她看向在旁边目瞪口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的程薄云道:“嘿,干吗呢?”
程薄云望向她道:“我可从来都没有这个待遇。还路上小心点,”他捏着嗓子模仿了一遍。
赵月常伸手侧着打了他一拳,“滚!”
“我这会不会太刻意啊?”她也有些不自在道。
“是挺刻意的,我要是月长安那必然是浑身起鸡皮疙瘩。”程薄云说着瞥到赵月常冷冷的眼神转口道,“当然,我可不是月长安。像有些人啊,尤其是这些自喻君子之风的人,就吃这一套,这一套使下来他们是感激涕零,痛哭流涕,只想是以死谢罪!”
“什么玩意儿?”
“不不不,以诚相待,一回生二回熟嘛,你看你们正好第二回碰见,这不就君臣一心,君唱臣和了嘛!”
赵月常听着他这一通百转千回,溜须拍马的话道:“程薄云,本王发现你最近这说话的功力见长啊!”
“是不是越来越滔滔不绝,娓娓动听?”
“嗯~不止呢!”
“还有什么?夸吧!”
“厚颜无耻!”
“嗯?”程薄云看着骂了他抬脚就走的人,愤愤不平道,“这是夸我吗?你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没我在这配合你一唱一和,这戏能这么好吗?”
“先别管先别管戏了,你赶紧去看看那库房里还剩多少银子吧!钱老五可是过手就要刮层油的人!”赵月常头也不回地道。
程薄云一听,心下顿时一紧,“坏了!我的银子!”
说着他拔腿就跑,还故意撞了一下前面先走的赵月常,边跑边喊,“快给我备马!去丞相府!快!快!快!”
“急什么!要没早没了!赶也没用。”赵月常看着前方火急火燎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
“闭上你的乌鸦嘴!”
小露珠坐在如意树叶上看着逗着程薄云玩的赵月常,内心止不住的发愁,情缘未了,情缘在哪啊?哪有情缘啊?她像是有情缘的样子吗?
这仙家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我上哪给她找情缘去,这把给她牵红线的月老绑起来胖揍一顿的人,这……难不成我还得回去拜访月老,劝月老再牵牵试试?
小露珠抬头望向九重天,不禁感慨道:“果然是被百般推脱的活计,要不派我这个小精灵呢!诸位仙家啊!那人到底是谁啊!”
正发愁呢,小露珠看着天边被晚霞染红的祥云忽然想起来,“不对啊!我是东王公派来的人,隶属也隶属的紫府州,那个仙家就算再有本事,跟它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管到它头上?它为什么要那么听话?”
这么想着它抬头望着天空左右扫视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也学着赵月常的样子,颇为嚣张的冲着九重天勾唇轻蔑一笑,“管到老娘头上了,你算老几啊?”
“轰隆!”一道天雷闪过,顿时天空连响了几声闷雷。
小露珠吓得一哆嗦,立马收起了仿着赵月常来的嚣张嘴脸,一脸委屈巴巴的表情,“人家只是个小精灵,童言无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