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常敛去了眸子里的深思与担忧,她看向花云花墨两个人道:“如今五爷腿伤了怕是不好下山,你们两个带一些兄弟去山下发一些找二当家画纸。”
说完,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先把信号烟花放两个,看看他有没有走远,如果他走远了,那也只能先慢慢找了。”
“是。”花云花墨带了几个弟兄应声而去。
钱五爷这时开口问道:“大当家打算怎么起兵?”
赵月常闻言把视线放在了还在那偷着乐的小露珠身上,眼里带了一丝狡黠,“天降异象,忽盛漫天金光,降下异宝正好落在我花程寨内,传言得异宝者才是真正的天定之主,所以花程寨为顺应天势不得不起兵。”
钱五爷点了点头,虽然有点扯,但也确实基本都是这么起的头,“这由头是有了,那人呢?”
“先从临近的县衙开始打,近些年大灾不断,苛政杂税山下的人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们库房里有不少的存粮,打下县衙之后应该就能接手他们的粮库,不过应该是没剩什么了。前年程薄云去山下看过那些农户种的粮食,一会发大水,一会又干旱,不是涝就是旱,收上来的粮食还要留一部分当种粮,给的税收又高,早就有人闹了,不过被压了下去。只要占了县衙,告诉他们,但凡当兵的都能吃上玉米面窝窝头白面馒头,兵荒马乱的,能混一口饭吃已然是不易,会有人报名的。”
她看了看乌压压一大片从里面挤到外面的兄弟,“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咱们这人也不会越来越多,即使吃玉米面窝窝头、杂饼那也是有粮吃了。你们二当家往日里扣死扣活也是因为世道艰难,连来往的客商都没什么油水了,就靠咱们从前攒下的老本和这山上开荒的地自己自足,也多亏了他精打细算,我去看了看,难为他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还能把粮仓都填满。”
钱老五也感叹的点了点头,“新上来的几个兄弟家里都饿死了人,年景确实不好,这天也确实是怪。”
说罢他也看向了小露珠,“也许它真的是保佑晟武的圣物也不一定,你看它通身品貌不凡,一看就是个好东西,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旨意,派它来给我们引路的吧!”
赵月常看了看说的一本正经的钱老五,虽然知道他是在圆,但还是佩服他能扯的功力,更主要的是直接把一个仙说成了东西也是神了,辛亏这小玩意儿刚到凡间,也不通俗世,不然非得炸毛了不可。
兄弟们脸上都带了些伤感,确实是过不下去了,不然谁他娘的来当土匪,把闹袋拎到裤腰带上总比在家什么也不干饿死强。听着大当家和钱五爷的话他们心里也隐隐激动起来,这要是能打赢了,或者说只要打下一块大地盘他们可就翻身了。
他们中有人是后进来,实在饿的没办法了,有人是一开始就跟着赵月常他们打过来的,骨子里就跟赵月常他们一样带着一股狠劲儿,不然也不能从那么多官兵手里逃出来,要知道他们不止要跟官府斗,他们自己内部也为了一口吃食争的死去活来,抢不到就是个死,可以说大家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一听要造反更多的是隐隐的兴奋,他娘的早受不了这不见天日的日子了!
他们左右看了看齐刷刷一道跪下,声音震天,“愿听大当家差遣!”
……
程薄云自花程寨出来一路向北而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往北走,或许是因为他们是从兆北逃荒过来的吧,他觉得也许安花会在那儿,虽然那里没有半点美好的回忆。
这一路把他身上的盘缠花去了大半,可依旧没有半点她的消息。
程薄云满脸阴沉悲痛的坐在了一间破烂不堪的房屋内,这屋里除了一张瘸了腿的椅子就只有遍地的杂草了,当年的人都逃走了,只有偶尔几户人家又回到了故土。看来她确实不在这里,那她又能在哪呢?
他的眼神如同失了幼崽的狼,戚惶又凶狠,浑身散发着冷意,周身气质阴鸷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如果有个与程薄云相熟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吓了一跳,平时一个嘻嘻哈哈,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人怎么会忽然变成了这样,就像是换了个芯子……
程薄云沉重又缓慢的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溢了出来,他的手紧握成拳握的紧紧的,他不信,他不信她会死!
他不信,不信……可是面对现实心中巨大的恐惧让他惶惶不安,心痛如绞。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连安花也要带走?
他睁开双眼,眼神凶狠,眸子渐渐出现一片猩红。
这时,屋外走过两个人。
“诶,听说了吗?南面有人反了!”
“反了?谁啊?那么大胆子敢造反不想活了吧!”
“嘿,这人说出来你还真认识,就是从前赵老二家的那个四丫头,原来不是当了土匪吗,还建了一个什么花程寨,现在可了不得了,连攻四城,直逼洵京,还传出了一个什么口号,叫“千万金钱堆灰尘,酒池肉林掩霉风。天旱岁荒饥民冻,琉璃殿里醉歌笙。赵王持戟怒震吼,青天怜见降圣云。玉龙相簇天灵仙,落地张口便能言。峥峥铁甲盔曜日,明意英姿红袖贤。为救生民揭竿起,策马踏洲平均田!”
“不是!我的天!这个丫头这么大胆子!她不要命啦!”
“嘿,谁说不是呢!这个丫头打小胆子就大,谁也降不住她,想当初让她嫁给陈老五家的那个二儿子她是死活不愿意,棍子都打折了她居然还能连夜带着包裹直接走人。”
“陈老五家的二儿子不是傻子吗?”
“傻子怎么了?陈老五家出两袋玉米,一袋粟米。那时候就是已经大灾要来了,地里的粮食都旱死了,谁家的粮食肯出?谁家又有那个闲粮?也就是陈老五家是大户才有那么多粮食。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户又怎么了?一到荒年实在饿的不行,门都让人给拆了,把粮全给抢了。”
“诶,这年景吃人啊!”
屋内的程薄云听到此处眸子里的猩红渐渐淡去,俊秀的脸上出现狂喜,眼泪一瞬间从眼眶溢了出来,她没事,她没事……
程薄云一个人坐在那又哭又笑,好一会儿才压抑下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他抹了把泪,拿起地上的包裹和大刀,拎着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