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常看着这张满屋乱窜的泛黄纸张心下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你看,给你省事了,不用你跑这一趟了。”
小露珠揉了揉撞疼的屁股,示意如意树叶给它带回它的翡翠碗里,“我就说这小娘们不是好惹的,就她给我那一下直接给我扇墙上,就看出来她是个狠人。”
“那也不能不能这么说,我要是路上碰见你这样的劫匪我也打,多吓人人大白天的。”赵月常说了一句公道话。
“赵月常,你!”小露珠捂着摔疼的屁股扒着碗沿愤愤不平道。
只可惜话没说完就见赵月常拿着她写好的纸条去找王府河安排后面的事了。
小露珠深吸了一口气,又躺回了碗里,它平稳自己的呼吸道:“不着急,不着急,这些年都过来了,还怕受这一两口气吗?”说完它又把头探出碗沿骂了两句道,“你才是劫匪,你们都是劫匪,我就是让你们给带坏了的!”
它这边骂着,就听得门外一个守卫问道:“圣宝大人,程将军派人给你送来了一直白玉花卉纹碗,你看给您放哪啊?”
小露珠一听,屁股也不疼了,胸口也不闷了,气也顺了,一下就窜溜起来了,它中气十足的冲外面喊道:“就拿进来放桌子上,顺着这一排摆就行了。”
“是。”说着那人便走了进来,只见原本放一些酒器酒杯的案几上此刻放了一排各种颜色的碗,有琉璃的,有玛瑙的,有翡翠的,现在程薄云又给它送来了一个白玉的。
小露珠站在如意树叶上,双手背在身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不是置办聘礼去了吗?怎么还想起来给我送东西了?”
“嘿嘿,程大人说他有青玉了,这白玉的正好跟您那翡翠的是一对,他说说两个碗虽然颜色不一样但纹的花叶是一样的,您偷得时候……”
“嗯?”小露珠眯着眼睛望向他道。
“呸,是拿,拿,您看我这张嘴说错话了您见谅,”他接着道,“拿的时候没仔细看,您可能偷的时候,不是拿的时候只看色儿了,没看样式,这不,程将军置办聘礼正好就看到这落单的一只,看的心里觉得晦气,就给您送来了。”
“合着看着晦气才来送给我?”小露珠气不打一处来道。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二当家是看着落单所以觉得晦气,要是把那个白玉的放一起他不就不觉得了吗,您要是不喜欢,就把那个白玉的和这个一起给我,我替您给二当家送过去?”那人试探着问道。
小露珠垂眸思虑了一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伸出手大手一挥,“不用了,就放我这挺好的。他那也忙,我主要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诶,是。那末将就回去复命了。”
“去吧。”小露珠摆了摆手。
待人一走它便一个鲤鱼打滚从如意树叶上直接跳进了那个白玉碗里,“哈哈哈哈哈,不用干活就白得一个宝贝,这不是白捡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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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步伐匆匆,神情严肃的走进了中军大帐。
“将军,截了一份赵月常给大月国的信件。”他边说边把对折卷成小条的书信递给了路云。
路云展开看了顿时神情肃穆,眼眸里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将军,这怎么办?”陈九焦急道。
“洵京城里有消息了吗?”路云问道。
“没有,那钱老五不知道怎么回事,嘴头说着要反赵月常,可是一直不见动静,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回来的探子的说,听他的口风是打算等赵月常打下北疆以后再反。”
“呵,他倒是打的好主意,赵月常打下北疆必然得休整一段时间,即使知道他占了洵京连夜赶回去也是疲乏之军,到时候谁输谁赢还说不好呢!”路云冷笑道。
“可是赵月常只给他留了六万人,大部分主力都在这儿啊!看来他是想让我们消耗掉赵月常的兵力!浪子野心!”陈九暗恨道。
“砰!”路云一拳咂在了案几上,木制的桌面上立即顺着拳头的边缘往里凹裂了一个小坑,“虽然前面小赢了几场,但那个王府河也算反应迅速,立即边打反击边掩护主力撤退。加上赵月常带来的五万轻骑,应该还有二十万兵力。咱们也有二十万,打是能打,但如果大月国参和进来那咱们就是腹背受敌。”
路云思虑片刻道:“眼下只能趁大月国还未集结兵力率先出击,先跟赵月常打。现在打还能搏一把,要是等大月国跟赵月常一起出手,前后夹击,那这北疆真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报!”忽的听得门外有士兵跑来道:“禀报将军,门外有程薄云送来的聘礼,说是要求娶小姐。”
路云眼眸闪过一丝寒意,他冷声道:“告诉他,把东西抬回去,小姐已经嫁往大月国了!”
“是。”
“将军,这……这小姐那怎么交代?这是让她嫁还是不嫁啊?”陈九为难道。
路云起身顺着置剑的架子拔剑出鞘,剑锋亮白寒气四溢,“嫁不嫁得看赢不赢,赢了就让她嫁,输了就让跑。”说着,他便大步流星往帐外走去,“号令三军,吃好喝好,整装待发,夜袭木哈城。”
“末将听令!”
那个通报的士兵听到回复立马小跑去城门口道:“去去去,我家小姐早就出嫁了,提前也不打听打听清楚!”
乔装打扮的王府河闻言一愣,他赶忙问道:“路小姐已经出嫁了?敢问她嫁的是哪家的公子?我是否听说过?”
“应该是嫁到大月国去了,我也不清楚,反正是嫁了,快走吧!”士兵想了想道。
“如此叨扰了。”王府河扯了一个笑,赶紧拉着车队回头,快马加鞭赶回木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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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薄云在家等的焦急,一直在营帐门口转来转去。
赵月常拿着一个窝窝头,也陪着他蹲在军营门口。“最快回来天也得黑了,早着呢!”她咬了一口窝窝头,含糊不清道。
“那你让人那么早开火干嘛?天还没黑呢就放饭了,王将军回来都赶不上趟儿了。”
赵月常笑了笑,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早吃好消化,免得晚上跑不动道。”
两人正说着呢就听得远处马蹄声滚滚,顺着声音望去,不是王府河拉聘礼的车队又是哪个?
“驾!”
“驾!”
“吁!”
“王将军,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程薄云激动的迎上去,他扫了一眼身后的聘礼,脸顿时又耷拉了下来,“这怎么又给运回来了?”
“路云派人跟我说小姐已经嫁出去了,我问了守城的士兵她嫁去哪里,他说大概嫁去大月国了。咱们的人一直在大月国盯着呢!我一听就知道他们在蒙我们,估摸着路云此刻必定是恼怒万分,这不我怕他狗急跳墙趁着大月国此刻还未集结兵力先来打我们,赶紧就回来了。”
程薄云这时也反应过来,“难怪你这么早开火呢!”
路昙华咬了口窝窝头道:“你看看人家,王将军现在这敏锐力可是比你强多了,我看你这个主帅还是趁早让给王将军当吧!”
“末将不敢,王上谬赞了!二当家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些天尽忙着写婚书了。”王府河也知道他们在贫嘴,遂也笑着道。
“去去去,”程薄云不乐意道,“那王上来了我这个主帅还能有你这个王上说的算吗?不过我确实觉得我变傻了,会不会是白虹那小子把我脑袋给冲傻了?”
“白虹是谁?”王府河疑惑道。
“噢,一个变态,你不认识,凶残的狠。”程薄云后怕的呲牙咧嘴道。“我估计就是让他给我整傻了,这三魂七魄没到位,得让小露珠给我招招魂。”
一行人边说边往里走去。
“它还有这手?”赵月常疑惑道。
“好歹也混了那么多年了,总得有个挣外快的手艺吧!”程薄云道。
“它还用挣?它现在直接抢!坐着它那破树叶子跑的可快了,一副土匪的做派。”赵月常唾弃道,“都是跟你学的!”
“诶,凭什么是我?”程薄云不服气道,“这一窝土匪呢,怎么就光跟我学的。而且我们已经上岸了,不要再提过去的事了,你看兄弟们现在一个个这都改头换面了,就它一个人天天蹲在伙食房门口偷食吃。”
一行人吃饱喝足,商量好了晚上的章程,趁着现在天还没黑通知大家伙眯一会儿,等天黑就行动。
路云带着大军悄摸的来到了木哈城外,随着一声令响,“冲啊!”
大军闻声而动,山呼海啸般往木哈城攻去。顿时箭羽声,厮杀声响成一片。
可原本只有几人在上面巡视的城墙,忽然间冒出了一排排整装待发的弓箭手,仿佛提前料到他们要攻城一般石块不断的往下掷,路云眼见情况不对,避免僵持不下白白损耗兵力赶紧让人鸣金收兵。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敌军的冲杀声,“杀啊!”
“怎么回事?”路云看了看前面的城墙,又看了看这身后莫名冒出来的这诸多敌方士兵,知道自己中了计,他们早就猜到自己要拼死一博,就防着他偷袭呢!
“将军,事已至此,跟他们拼了!”陈九喊道,“杀啊!”
乌压压的铠甲士兵披着夜色袭来,只见一片黑暗中处处亮白色的冷光乍现。伴随着震天的厮杀声,路云来不及多想提起长戟,左右横扫向前冲杀,“弟兄们,跟我冲出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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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老夫人!”
“老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小厮匆匆忙忙的跑进来道,“老夫人,叛军已经攻进阿巴尔城了!”
“什么?”路老夫人闻言顿时一怔,跌坐在椅子上。
“老夫人,您没事吧老夫人。”丫鬟赶紧上前搀扶住她。
路老夫人稳定心神,冲着这满屋的人道,“路肖呢,把路肖给我叫来。”
此刻正好几名身着盔甲的士兵从风雨连廊脚步匆匆的赶来。
几人拱手请安后,为首的将领焦急道:“老夫人,快走吧!这路府守不住的。”
“吾儿呢?”路老夫人佯装镇定点问道,她扶着丫鬟的手也紧了几分。
“将军还在前方与叛军厮杀,赵月常分兵两路,一方守城,一方绕到了将军后路。我带兵出城支援将军,谁想到他们还有一支队部一直按兵不动在我们去支援的路上,我们中了埋伏,赶紧带着剩余人马回城,眼下已然是支持不住了。”路肖的盔甲上还沾着血迹,握着佩剑的手隐隐往下渗血,“将军那还不知是什么情形,为了保险起见,老夫人您快带着小少爷小小姐他们跑吧!”
路老夫人闻言心凉了一半,脑袋顿时开始有些晕眩,她稳住心神道:“不,我一个老太婆跟着你们跑拖累你们,让昙华带着城儿和锦儿跑。云儿媳妇,快,快走。”
“老太太!”
“老祖母!”
众人哽咽啜泣。
路昙华看着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母亲,眼角也有些酸涩。自从上次她与路云打过一架后,老夫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只送来了伤药,但也加强了对她的看管,就防着她逃跑。她寄希望于赵月常能救她出去,却没想到能来的这么快,这么急,这么让人意想不到。她无比想逃离这里,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而且是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她心下又感到十分的悲凉,几代人的基业,难道到这就要付之一炬吗?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以后又能去何处安身?
“母亲,我们降吧!”路昙华望向路老夫人道。
“小姐!”路肖不可思议道,“小姐将军还在前方浴血奋战你岂能说降?”
“打的赢吗?”路昙华眼神认真的望向他道,“城内的兵马不过两万,你去支援遭伏击折损不少,守城又折损不少,眼下城都破了你手里还有多少兵?路云带了近二十万人马倾巢而出,眼下全让赵月常围困在木哈城外,即使他能够突围出来又能突围出多少人?阿巴尔城都让人打下来了,他已经无险可守了!”
“那也不能向叛军投降!”路肖怒道。
“谁是叛军?”路昙华声音洪亮,一字一句问道:“谁是叛军?是窝守北疆不出拒绝勤王救驾,还是刺杀圣驾企图剑指天下!”
“你!”路肖愤怒的用手指向她,却憋不出半个字来。
旁边的人顿时面面相觑愣在了那,老夫人也眼眸深深的望着她。
“我们早就是叛军了!早就不是宸武的忠臣良将了!”路昙华指着这一家老小道,“他们逃出去了又能怎么样?还能气势吗?小皇帝都让赵月常打到南泽了,我们又能去哪?要是去南泽,怕是李希文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们这些反臣吧!”
路肖垂下了头不说话,众人也具是无语凝噎。
“别他娘的在这装蒜了,在小皇帝眼里我们早就跟赵月常他们是一丘之貉了。现在降,我们依旧能保存一部分势力,我们依旧能保住路家的基业,我们还是世家大族,还能留存实力以待日后!我言尽于此,降不降听你们的。”
老夫人垂眸思虑片刻,神情肃穆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去告诉赵月常,我们降了。”
路肖神情复杂,心下纠结了许久后,终是道:“是!”
路云还在黑色铠甲军的包围中厮杀,眼见就能突围出一个缺口了逃出去了,就听得远处一行人大声道:“路家军降了!路家军降了!”
“狗屁!”路云听见破大骂,他本来是个冷峻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骂道,“老子还在这儿呢,降什么降!”
忽的听见一声娇俏的女声,声音洪亮,“大哥,老夫人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大哥!”
路云听见手里挥舞的长戟顿了顿,身边的人也都停下了撕杀静静地望向他。
他看了一眼乌压压的士兵,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将士,又望向了身旁留下的将士信任殷切的眼神,他扔下了长戟,拔出腰间的佩剑架在了脖子上,大声喊道:“我路云对不住大家!”说着便要自刎。
“将军!”
路昙华赶忙抽过旁边士兵手里的旗杆,驾马冲上前挑开配剑。所索性挑的及时,只划了一道口子并未割到喉管。
众人见状纷纷扔下了兵器,低声呜咽。
“噢!赢了!赢了!”
“打赢了!打赢了!”
齐王军则大声欢呼,挥舞着旗帜,北疆一战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远在洵京的钱老五听到北疆捷报,老谋深算的脸上也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当家啊大当家,这可不是我钱老五对不住你,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说着,他召来将领道:“连夜调集练好的新兵,暗之前的方案,死守洵京,派人去给之前路云的探子递话,如果他还想起势,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我钱老五定顶力相助。”
“丞相好计谋,按兵不动等赵月常和路云鹬蚌相争,眼下他们必定兵力大损,兵将疲乏。路云即使降了看见您有意与他共伐赵月常岂能不动心。赵月常腹背受敌,这洵京以后就是丞相的囊中之物了!”那人拍着马屁道。
钱老五笑而不语,挥了挥手。
那人心领神会,即刻退下去部署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