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败的孟璟轩连夜便离开苍梧前往荆州。孟聿淮已在荆州救灾数月,司空远兰心中担忧,便派孟璟轩前去看望一番,也是希望他能一路上有所历练,早日成熟起来。
孟璟轩来到荆州后便去了父亲休息的地方,晚饭时也未见父亲回来。孟璟轩独自一人吃完饭便到院中练习射箭。孟璟轩看着眼前的靶子,前几日的事情涌上心头,他还是难以接受自己失败的事实。好胜心变成不甘一箭一箭射向靶子。
“这么晚还不睡?”孟璟轩听出是父亲的声音。
“我在等父亲回来。”说完以后察觉不对,“父亲难道对我的到来不惊讶吗?”孟璟轩放下手中的弓,走向父亲。
“我收到你娘的消息了。”孟聿淮漫不经心地回答。孟璟轩没有再说话。
“我也收到你在苍梧跟人比箭的消息了。”此话一出,孟璟轩的眼里尽是惊恐。
“既然技艺不佳,何必强出头,丢孟家的脸呢?我的脸想必已在建康城被你丢尽了!”孟聿淮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怒意,但是一字一顿早已冰冷得寒透了孟璟轩的心。
“就是为了孟家的脸面,儿子才去比赛的。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最后半炷香的时候有人杀出来赢了比赛。”孟璟轩气愤地说。
“输了就是输了,难道还能怪在别人头上不成?”
“我没有!如果下次还能让我碰见他,我一定会赢回来!”孟璟轩十分自信地说。
孟聿淮什么话也没有说,径直朝书房走去。
孟璟轩见父亲对自己的话没有半点触动,便叫住孟聿淮:“父亲,难道在您眼里我就这么没用吗?”
孟聿淮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很快便继续往前走了。
“父亲!从小到大您都没有夸过我一句,也不愿意陪我和娘在一起吃饭,为什么!您不喜欢我和娘吗?”孟璟轩冲着孟聿淮大喊。
孟聿淮已经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对于孟璟轩的话他未做回应,书房门关上不久,烛光也熄灭了。
孟璟轩愤怒地拿起弓箭,继续朝着远处昏暗的靶子射去,一箭射完接着又一箭,好像是要借着这些箭把自己心中的怨气发泄出去。
房内的孟聿淮坐在椅子上,尽管周围一片黑暗,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过往种种。他还记得自己的妻子沈逸之和儿子孟良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连他们的样子都不能清楚地记起来了。他努力回想过往,过往回过头给他重重的一拳,提醒他这一切都不复存在,都消失了。
他痛苦地捂着头,脑海里浮现出司马道子的声音,“你如果不听我的话,我把他们全杀了!”这时,他才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司马道子,如果不是他安排了这一切,自己的家也不会到这个地步!他发誓,等他找到妻儿的下落,就将司马道子千刀万剐!
孟璟轩在院中不知射了多少支箭,箭靶射满了也不肯停下来。他再次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沈砚南,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输,也不会被父亲责骂。这份痛苦也该让他来承受一份。想到这里,他心里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杀了他吧!就像他当时杀了司空无誋一样。
第二天一早,他便派人去查探沈砚南的下落,自己则向孟聿淮提出跟着他前去救灾布防。岂料孟聿淮当即就否定了孟璟轩的想法。孟璟轩也没有想到父亲的反应如此之大。为了不让孟璟轩起疑心,他便放缓了自己的态度:“那里是灾情最严重的地方,有些灾民为了一口吃的甚至可以去伤害别人。你就好好留在这里休息吧!”
孟璟轩点点头。等到孟聿淮上马离开后,孟璟轩悄悄乔装朝着父亲救灾的营帐走去。
一路上灾民如野犬般遗弃在荒野,许多人因为长时间的饥饿变得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看着路上走来的大队人马不为所动。孟聿淮也丝毫没有理会,径直走向大营。孟璟轩心中十分疑惑,明明父亲在这里救灾月余,怎么此地的灾情还是如此严重呢?他没有直接向父亲开口,而是选择在周围暗中观察。
孟聿淮走进营帐,帐内的官员还在呼呼大睡,孟聿淮见状将手中的马鞭甩在桌上,巨大的声音吓醒了在场的所有人,许多人纷纷跪下来等候孟聿淮的吩咐。
“我让你们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孟聿淮指着跪下的官员气愤地质问。
在场的人低着头不敢说一个字。
“你来说!路上的灾民为什么越来越多了?”孟聿淮走到马陆的面前。
马陆颤颤巍巍地发出声音:“回将军,我们之前处理掉了很多的灾民,但是我们挡不住那些外来的灾民,而且他们都十分分散,一旦我们动手。肯定会被察觉到,如果我们的事情被传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你知道这个道理吗?我是让你想办法出来!”孟聿淮弯下身子,右手死死地拽住马陆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他。
“小的一定尽快想出办法!”马陆头伏在地上胆怯地回答。
“几天?”孟聿淮看着他。
“五天......哦不不不,三天!我保证在三天内想出办法!”
“三天?那我还是让你立刻去见阎王吧!”说完,便叫人将马陆拉了出去即刻斩杀。
马陆的求饶声响彻了整个大营,他被拖到行刑处,周围喷溅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后,他反而平静下来,看着孟聿淮营帐的方向大声地叫嚷:“孟聿淮!你早晚也会跟我一样,不得好死!”说完,锋利的大刀刺穿他的胸膛,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最后失去意识,倒在了那片污秽的杂草里。
这一切全部被孟璟轩看在眼里,他瞪大了眼睛,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竟然是父亲能做出来的事情。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是勇敢的大将军,是皇帝身边不可缺失的能臣,是母亲和自己心中称职的家人,可是在这里,他竟然是令下属胆怯卑微的暴臣。
“父亲,我原以为我是家中最不堪的败类,原来这些都是生来就刻在骨子里啊!”孟璟轩苦笑着,神情恍惚地逃离这里。
回去以后,他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连孟聿淮敲门他也不愿意打开。三天后,他自己打开了房门,走出房间的他头发披散,衣衫不整,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孟聿淮问起缘由,他只是看着父亲,苦笑着没有说半个字。
“看来你待在这里是水土不服,你还是早点回建康去吧,出来这么久,你娘应该担心你了。”
孟璟轩还是没有说话,和父亲用完早膳后便又准备回房间。
“站住!男子汉即使遇到再大的挫折也会很快振作起来,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点也不像我孟家的儿郎。”
孟璟轩听到这句话后,仿佛如雷击一般,他转过头看向父亲:“我不像孟家的儿郎?他像吗?”
孟聿淮瞬间变了脸色,“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在说什么,您应该很清楚。”说完,孟璟轩走回房间,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孟聿淮不再理会,片刻后便前往大营。
傍晚时分,有人敲动孟璟轩的房门。孟璟轩机警地从床上起身,小声问道:“谁!”
“是我,少爷!沈砚南的下落我已经打听到了。”
孟璟轩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那我们明早便出发去见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