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禧皇太后那里回宫之后,这一段日子最为值得珍惜和留恋,花开又花谢,当木芙蓉盛开在荣禧堂之时,光绪执着我的手徘徊在花海之中。
一年四季,都有花开也有花谢,没有必要去悲伤,因为在紫禁城的每一天,都是我与光绪两个人的世界,再也没有人会对我和皇上提出异议,直到有一天。
“皇上,这就是洋人的照相机,快摆一个威武的姿势吧!”南海的水榭之中,光绪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这黑匣子为什么会被架在支架上?洋人的东西还真是怪异呢!”光绪身着天蓝箭袖龙袍俊朗飘逸地立在风中。
我感到这个场景很唯美,一边对焦一边嘻嘻哈哈地解释道:“皇上,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洋人的科学,用这个可以把你的尊容印下来,比最好的画家还厉害呢!”
“哗啦!”一阵火光过后,光绪被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扶住我:“珍儿,这劳什子会走火,你没事吧。”
“皇上,我没事,不过,你的尊容已经被照下来了,再过几天,我就让景仁宫的戴海如去洗照片,很快就会出来的!”我手舞足蹈地得瑟着。
“这洋人真是神了,什么都能发明出来,怪不得我大清比不过他们。”光绪赞叹道。
“是呀,皇上,洋人喜欢自由,所以爱玩,臣妾的这台照相机还是通过臣妾的老师文廷式先生才能进宫的呢。”我用手托着香腮,喜滋滋地介绍道。
“文廷式?珍儿,你的老师还真是一个有才华的人呀,朕现在身边最缺的就是人才,朕已经想过,到了科举殿试的时候,你的文先生若能考出好成绩,朕一定破格任用。”光绪眉眼弯弯地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皇上,臣妾相信文先生一定会通过殿试的。”我双手合十,默默祝道。
入夜了,景仁宫换上一片灯火通明,光绪今日在养心殿紧急处理中日长崎水兵冲突之事,所以我很知趣地带着麝月在宫里遛弯儿。
“麝月,是不是我耳朵听错了,这里怎么会有啼哭的声音?”扶着斑斑湘妃竹,突然感到有人在暗处嘤嘤哭啼,我觉得十分奇怪,便回首询问麝月。
“小主不必担心,婢子这就去打听。”麝月提着灯笼,带着两个小的轻盈地步过假山。
“要死了,这里是皇宫,怎么能够生火。”“麝月姐姐,我错了,求你千万别说出去。”
听着假山那边轻声的谈话,我不声不响地走了过去,花丛中,发现些许被烧糊的残纸片随风乱舞,一名浓眉大眼的丫头正在麝月面前低着头抽泣着。
“麝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装作很正经的样子问麝月道。
麝月行了一礼,赔笑道:“小主,没有事,是奴婢让这个丫头处理掉一些小主平日不用的废纸。”
“胡说,麝月,明明我手上的这张残片是冥币,说,你们到底在给谁烧纸钱?”我取出了刚刚攥在手里的残片,斥责麝月道。
“小主容禀,不关麝月姐姐的事,景仁宫后院的宛太嫔娘娘今日殁了,奴婢也算服侍她老人家一场,这才”那个丫头急忙跪在麝月前面,叩了几个响头。
“宛太嫔娘娘?你叫什么名字?”我转颜问道。
“奴婢唤作玲儿。”丫头回话道。
“你还是没有说真话,为什么跟我回话的当儿,眼角还带着泪珠?”我细细瞧出了端倪,心想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便假装嗔怒道。
“小主,奴婢知道你是好人,请小主恕罪。”玲儿又向地下叩了几个响头。
“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不痛快的事直接跟我说吧。”我平和地说道。
“小主,奴婢的哥哥被人给害死了!”
”这话怎么说,你的哥哥在宫中担任什么职务?为什么会被人害死,又是谁害死他的呢?“我感到很是奇怪,直接向玲儿提出了一大串问题。
”启禀小主,奴婢的哥哥名唤仪征,是正白旗出身,在神武门担任侍卫,前几日,哥哥突然托人给奴婢捎了封口信,要奴婢好好照顾父母双亲,奴婢就感到很奇怪,没想到这才几日,哥哥就突然暴病身亡了!“玲儿哭哭啼啼地回答道。
”那么,玲儿,你怀疑是谁害死了你的哥哥呢?“我见玲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不禁添了一丝同情,便让麝月把玲儿扶起来说话。
”小主,奴婢要告奏事处的总管太监高富,他不但私下里收受大臣贿赂,还故意以大臣们贿赂的多少,来恶整不买帐的大臣,宫里很多侍卫都协同办了这个事,故意在大臣的跪垫里加入碎石子,我哥哥瞧不过,向上面反映了此事,没想到竟然遭来杀身之祸!“玲儿的话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猛然联想到前些日子在荣禧堂的事。
果然,这个宫里不简单,黑手和暗礁比比皆是,强烈的愤怒使我对眼前悲痛欲绝的玲儿充满了同情。
“玲儿,你起来吧,今晚的事我不会怪罪你的。”我和善地对玲儿说道。
“多谢小主的大恩大德,玲儿一辈子绝对谨记。”玲儿悲喜交集地跪下叩了几个响头。
“麝月,你去取些银两来。”我考虑了一下,一面吩咐麝月,一面压低声音对玲儿交代道:“玲儿,这个皇宫你不能再呆了,考虑到你的安全,我已经吩咐麝月帮你回乡,记住,你哥哥的冤屈我会帮你查明的。”
玲儿就这样被我放出了宫,过了几日,麝月拿着账本告诉我景仁宫的财政透支了,我被弄得莫名其妙:“麝月,景仁宫每月的例银有三百两,这才月头,怎么就?”
“我的小主,这可怎么说,一来是您一贯出手大方,乐善好施,二来景仁宫用于洗照片,开照相馆的费用太多,婢子也没有办法了。”麝月苦苦地说道。
“啊,麝月,不好意思,让你压力了,不过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开源节流呢?”我抱歉地求教麝月道。
“这个,奴婢才疏学浅,也没有好办法。”麝月摊开两手。
“对了!”我突然想出了一个好点子,拍案而起:“麝月,我们在宫外开照相馆吧,这样岂不是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嗯,好办法,珍儿,你准备在皇宫外当掌柜呀?”光绪连声称妙,背着手踱进了景仁宫。
“皇上,你也认为这是好事吧?开照相馆,不但可以化解臣妾私蘘的危机,还可以启发民智,大清国才能真正的自强不息呀!”我双靥含笑道。
“嗯,珍儿,等你的照相馆大赚之时,朕一定帮你剪彩,可是若要赔了本,可不许向朕哭鼻子哟!”光绪话中有话地含蓄微笑道。
一周后,好消息接踵而至,瑜妃不但跟我摒弃前嫌,还迷上了照相,没事的时候常到景仁宫请教,我想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当看到自己被印在小小的纸张之上时,花痴一下又何妨!
不过宫外的照相馆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特意写了信给文先生,请他主持,文先生正在与志锐大哥埋头苦读,备战明年的大考,接到我的邀请,倒也毫不客气地揽下了,只是,结果实在令人大惊失色。
“小主,大事不好了,有人告状,说照相馆慑人魂魄,是宣扬妖术,状子已经抵到顺天府。”佩环响处,麝月急匆匆地进来报信。
“这怎么办?”我一时间慌了神。
“小主我看照相馆只有破产了。”麝月垂头丧气道。
“怎么样,珍儿,失败了吧。”光绪喜滋滋地看着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皇上,臣妾也无能为力,现实总比理想残酷。”
这场闹剧就这么落下了帷幕,根据宫里的规矩,按照受到皇太后宠幸的程度,打赏宫人的银子越多。平日我是一个老好人,对待皇太后和皇上宫里甚至其他宫的头面宫女太监都赏赐不薄,可是,偏偏这一天,我遇到了奏事处的高富。
“奴才给小主请安!”高富按照规矩给我请了安。
我白了高富一眼,回头吩咐麝月道:“麝月,打赏!”
麝月立即明白了我的用意,故意给高富银两,高富恭恭敬敬地低头一看,只有五两银子,他彻底呆眼了。
“小主平日最是大方,可是”一旁的宫女太监悄悄议论道。
“哼,有的人,我偏不给多。”我丢下一句话。
一个月后,景仁宫的开销再度出现了问题,有人自动找上了门。
“是钟粹宫的莺儿啊,怎么,皇后主子有什么难事要请教我们家小主吗?”我听到户外麝月这样对话道。
彩云打了细帘子,莺儿进来道了个万福。
“莺儿,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莺儿一五一十地说道:“回小主的话,皇后主子有一件不情之请。”
“怎么。果然是静芬姐姐有难吗?”我蹙眉道。
“回小主的话,皇后主子有一亲笔密函,请小主过目。”莺儿递上了密函,我约为过目了一番。
”小主,到底是什么机密,这么神神秘秘的?“莺儿请过安走后,麝月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麝月,皇后主子忽然莫名其妙地派莺儿来递信函,原来只是让我在皇上面前帮她办一件事。“我苦叹道。
”是什么事让小主这么费心劳神的?“麝月不解地打趣道。
”皇后主子让我在皇上面前保举她的舅舅为福州将军。“我轻轻说道。
”啊,这么大的事,皇后主子为什么不亲自跟皇上说,倒要小主作这个中间人?“麝月愤愤不平道。
”因为妹妹是皇上和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呀。“我一听声音,竟是姐姐已然立在帘子外面。
”我的好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不会是有什么难题吧?“我命麝月打了细帘子,请姐姐里面坐。
”妹妹,皇后主子的这件事,你是否打算帮忙?“姐姐突然用严肃的口吻问我道。
”姐姐干嘛这么一本正经的,皇后主子这件事事关朝政大事,我哪敢向皇上说呀?’我蹙眉道。
“这就是了,妹妹,两面不得罪,就是这宫里做人的准则,皇后主子这件事,咱们不能回绝,自然也不能真的帮她,我看不如直接回明皇上,让皇上作恶人吧。”姐姐语重心长地说道。
“什么,皇后写信让你帮她张罗福州将军一职?真是瞎胡闹!”晚上,光绪听了我的诉说,窝了一肚子火。
“这个朝廷还像话吗?皇后都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提她娘家人求官,以后让朕怎么处理朝政?”光绪气愤愤道。
“皇上,这个宫里早就这个样子了,不过我们无法去禁止这类事件的源头。”我嘟着嘴帮腔道。
“珍儿,我是在担心你呢,为什么皇后偏偏找到你帮她办事。”光绪紧缩眉头道。
“皇上,因为我是您身边的大红人,这不奇怪呀。”我讪笑道。
光绪又好气又好笑:‘好了,珍儿,这些事,朕也不想理会了,咱们还是放咱们的自强不息大风筝吧。“
”好,皇上,这么臣妾举双手赞成,玩总比不玩好。“
皇后的请求落空了,福州将军的职务不了了之,此时,早春已然过去,又到了初夏时分,我和光绪经常到颐和园陪慈禧皇太后解闷,顺便,光绪把朝廷的重大政事向慈禧回报。
”皇爸爸,伊年就是您老人家的六十大寿,普天同庆,儿臣已经责成户部和内务府,紧急修缮颐和园,为皇爸爸祝寿,以示儿臣孝心。“光绪恭恭敬敬地向慈禧请安道。
慈禧在李莲英的搀扶下,笑眯眯地说道:”皇帝,难为你的孝心,颐和园的修缮,已经开了海防捐,自是不必担心缺少经费,这也是我大清国力雄厚的表现。“
”皇爸爸,圣明。“光绪小心地附和道。
”翁师傅,北洋水师经费的问题,朕憋了半天,都不敢跟皇太后说明,你给朕想个办法,怎么样跟皇太后说,皇太后他老人家会不生气?“出了昆明湖,光绪悄悄地问鬓发半白的户部尚书,帝师翁同龢,翁同龢的回答很明白:”皇上,从现在来看,从户部拨款修建颐和园,讨好皇太后,比北洋水师增添枪炮的事要重要的多,老臣只希望,颐和园能早点造好,这样皇上就可以真正亲政了!“
”翁师傅在说什么。他不准备拨款给北洋水师了吗?“我在后面一直看着光绪和翁同龢,等翁大人离开以后,我便好奇地问光绪道。
”算起来北洋水师也有三年没有增加军舰了,最近英国的快速巡洋舰也被日本人买走,日本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吉野,朕这几天心里七上八下的,究竟皇太后六旬万寿以后,会不会出事。“光绪忧郁地背着手,手扶栏杆,眺望着昆明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