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莫北丞这样睥睨众生、目空一切的人物,如果真不在意一个人,那会是一种根本不屑对你冷漠的冷漠。
但是刚刚,他给了那个司机两千块钱。
蹭一下,两千块!
南乔想着,自己在皇家一号要赚好几天才有两千块,不如每天开车蹭他一下,休息时间多、工作自由……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胡思乱想,每次思绪一分叉,她就强拉回来,再次想些乱七八糟的。到最后,她甚至开始回想那晚,莫北丞的技术问题!
陈白沫没调教好,累得她受罪了。
莫北丞将南乔送到浅水湾,车子停下,没有熄火。
南乔解开安全带,并没有立刻下去,而是看着他道:“你不下车?”
“我还有事。”他握着方向盘的后有点紧。
“我病了。”
莫北丞微挑了一下眉,他没想到南乔居然会挽留他,但仔细想想,便明白其中的曲折了。
他虽然没在沈南乔面前提过陈白沫的名字,但他书房有她的照片,加上他之前在医院说过,他有女朋友,是个芭蕾舞蹈家。
猜到不难。
“你进过我的书房?”
“你没说不能进。”她没进过莫北丞的房间,也不知道里面有陈白沫的照片,但如果说没进过,莫北丞要追根究底起来,不好解释,索性就认了!
莫北丞的眸色突然变得有点深,像覆了层薄薄的冰霜,“以后,没有我的允许,除了房间和客厅,你哪个房间都不能进。”
“可是,我是你妻子啊。”
南乔在笑,因为陈白沫回国的关系,她今晚的情绪有点躁动,变得不太像自己。
她弯着眼睛,眸子又黑又亮,“莫北丞,现在你除了军官证、身份证,还多了本结婚证,和前女友这么触不及防的见了面,还这么魂不守舍的,我作为妻子,会吃醋的。”
她在说情话。但当一个女人用这般轻佻无谓的语气说出她在吃醋,这话的可信度就不高了。
他冷笑,劲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颚,两人靠的很近,呼吸相抵,“吃醋?沈南乔,你有资格吗?”
“……”
“一个靠威胁嫁给我的女人,就算我真在外面有什么,也是你自作自受。我娶了你,但你被妄想我会爱上你。”
他甩开手,也没怎么用力,但却有一股尖锐的疼痛顺着下颚一路窜到心底。
疼得她连脚趾都蜷起来了。
南乔看着他,眼睛一闭,身子就软软的倒在了他怀里。
她是不舒服,但远没到晕倒的地步。
一只大手接住了她,常年锻炼,男人的肌肉很硬,鼓鼓囊囊的,每一处隆起凸陷,都蕴藏着力量感,靠着竟然也很舒服。
莫北丞一只手托着她,另一只手去掀她的眼皮,眼球上翻,一动不动,看着像是真晕过去了。
他气急败坏的在她脸颊上拍了两下,“沈南乔,“你给我起来。”
怀里的女人一动不动。
“我艹,”他爆了句粗,下车,将沈南乔打横抱起来,用指纹刷开门锁,径直抱着她去了二楼主卧。身子也没弯一下,直接将她扔在了床上。
南乔本来就晕,这一跌,就更晕了!
他倾身,覆在她的上方,“沈南乔,你最好装像一点。”
无论是风度还是作为丈夫的职责,他都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哪怕知道,她多半是装的。
南乔躺着没动,渐渐的就有了睡意,刚要睡着,又被莫北丞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他还没走?
手机一直响了好几声,才传来莫北丞起身的动静,他出去了。
门关上的瞬间,她听到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蕴藏着无数情绪,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白沫。”
之后,她就听不见了。
周围很安静,她也渐渐睡着了。
醒来已经天黑了,莫北丞书房亮着灯,门没关,能听到他偶尔敲击键盘的声音。
她一整天就喝了时笙买给她的一碗白粥,这会儿饿的不行了,下楼去厨房找吃的,路过餐桌时,看到桌上放着碗虾米粥。
已经凉了,葱花的颜色看起来也不翠绿了!
但对她现在这种状态来说,已经是美味了。
吃到一半,莫北丞就从书房出来了,穿戴整齐,手里拿着车钥匙,要出去。
这次,南乔没有留他,也找不到理由留他。
他如果真要去见陈白沫,她也不能24小时跟着他,或者随时随地装晕倒,正如莫北丞说的,他娶她,但不爱她,所以,即便是肆无忌惮的伤害她,也无所谓。
莫北丞出去了。
门关上,南乔放下勺子,没了胃口!
她给时笙打电话,“时笙,我们去喝一杯吧。”
“喝一杯?你也不看看你自个儿身体虚成什么样了,找死啊?”
“你在外面?”时笙那边很吵。
“跟木子汗蒸呢,热死我了,不行了,我得出去缓缓。”
开门、关门,估计是到了大厅,有音乐,一首很老的歌,南乔忘了名字了。
“地址在哪,我过来。”
“沈南乔,你瞎折腾什么啊?在家里好好睡觉,等感冒好了,我带你蒸个够。”
南乔安静了几秒,“时笙,陈白沫回国了。”
她的声音,有细微的颤抖,自从陆焰的事情翻过页之后,时笙就再没听到南乔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她没哭,至少没掉眼泪,却是一种比哭更让人挠心挠肝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侵入到骨子里的忧伤绝望。
“你在家等着,我和木子来找你。”
时笙和木子到的很快,南乔开了门,“不用换鞋,”她停了几秒,“没鞋。”
她连自己的都没去买,更何况是别人的。
时笙看了眼她赤着踩在地上的脚,虽然是夏天,但南乔是个病号,寒从脚入,这么冻着,什么时候才好的了,“莫北丞抠的连拖鞋都舍不得给你买一双?”
“……”
时笙吸了口气,将那么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莫北丞对南乔没感情,怎么会记得给她买拖鞋,该被骂的人应该是沈南乔才对,嫁个男人不疼她,她自己还不知道疼自己。
木子转入正题:“陈白沫回来了?”
“恩。”南乔斜倚在沙发上,精气神萎靡不振。
“你打算怎么办?”木子严肃的看着她,“当初你从美国回来,一心想着嫁给莫北丞报复陈白沫,现在,你嫁给他了,以后呢?”
南乔的状态着实不好,她便省去了问莫北丞的去向。
陈白沫今天回国,莫北丞便夜不归宿,想也知道他和谁在一起!
南乔维持着一个姿势窝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没说话,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时笙吸了口气:“南乔,放弃吧,跟莫北丞离婚,回美国。”
“不行。”她拒绝。
“那就让莫北丞爱上你。”
……
让一个男人爱上你。
怎么爱上?
时笙没主意,木子更没主意。
最后,时笙念了句胡兰成的经典名句,“若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若他阅人无数,你就灶边炉台,你看着琢磨吧。”
莫北丞不是情窦初开,但也绝对算不上略人无数。
宽衣解带和灶边炉台中间的过渡期是什么?
南乔虽然是嫁给了莫北丞,但毕竟是‘寄人篱下’,时笙和木子没呆多久,便走了。
南乔坐在沙发上等莫北丞回来。
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回来!
花水湾白天都特别清净,一到晚上,更是一点儿人声都没有。
南乔吃了药,感冒药有安眠的作用,刚开始她还能撑着,后来实在不行,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莫北丞还是回来了,凌晨一点多,南乔被开门的声音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水晶灯,一时有些茫然,自己怎么会睡在客厅。
莫北丞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还是一样的白衬衫配黑色西裤,劲短的头发,身体和脸部的轮廓线条笔直凌厉,衬得周身气质通透、利落!
南乔看着他,一时间找不到话题开口。
这两年,她越来越安静,即便是跟木子、时笙她们一起,也很少主动找话题。
灶边炉台。
她站起来,“那个……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莫北丞抬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探究的意味,看出南乔不是在说笑,挑了下眉,倚着鞋柜没再往里走,“要吃东西呢?”
“我给你煮面条。”
只有面条了。
这几天她生病,没在家里动过火。
莫北丞皱起了眉头,“说目的。”
南乔听出他话里的不耐烦,有些烦,这种事,她不擅长,她懂察言观色,却猜不到对方情绪变化的原因。
比如现在,她完全不知道莫北丞的态度怎么突然就变得薄凉了。
“我去煮,你坐……半个小时。”
莫北丞嗤笑了一下,走过去,站在她去厨房的必经之路,“沈南乔,说你的目的,如果不为难,我可以帮你。我娶了你,你便是我莫北丞的妻子,我可以给你身份、地位、金钱,但除此之外,我不会给,也不愿给。”
除了之外是什么。
爱、忠诚!
“或者你告诉我,你非要嫁给我的原因,我也可以一并帮你解决了。”
“没有原因。”
“是吗?”莫北丞的话里带着刻薄的讽刺,“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却费尽心思爬上我的床,嫁给我,没有原因,难道是本性如此?陆焰是谁?”
他突然转了话题,说的太自然,南乔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你怎么知道陆焰?”
莫北丞嘲讽的笑了笑,她才反应过来,他在探她的话。
眉头皱了皱,盯着他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出神,平静道:“前男友,和陈白沫一样。”
莫北丞挑眉,呼吸间,有淡淡的烟草味和酒味,“念念不忘的前男友?”
南乔已经从咋然提到陆焰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了,她勾着唇角笑了笑,“我有一个念念不忘的男朋友,你也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女朋友,莫北丞,我们扯平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莫北丞有些憋闷的烦躁,抬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呼吸才顺畅了些。
他拧着眉,“沈南乔,你有时候,真让人讨厌。”
莫北丞说完,径直上了楼。
这一晚,相安无事。
……
时笙走了,南乔去机场送她,头顶的广播里,不停的催促着飞往美国的乘客登机。
时笙松开行李箱的拉杆,转身抱住她,“南乔,我走了。”
“恩。”
“你要好好的啊。”一句话说的,自己先哽咽了。
南乔点头,推她,“快登机,一会儿赶不上了。”
从机场出来,南乔开车去了皇家一号,这几天感冒,木子替她请了长假,今晚得上班!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陈白沫,皇家一号的包间,她穿着件白色民族风刺绣连衣长裙。
手腕上戴着一串蜜蜡配绿松石的珠子。
一米七的个子,但坐在莫北丞身侧,还是显得小鸟依人。
包间里还有两男两女。
南乔穿着服务员的工作服,站在茶几前,目不斜视的等着他们点单!
手中的单子被她捏的有些变形了。
乔瑾槐调查过南乔,自然知道她是谁,想到她给莫北丞下药那事,糟心的不行,脸色也沉了下来。
而言瑾之去过浅水湾给南乔看病,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这新嫂子的身份是不是太不入流了?
酒吧服务员?
莫伯母估计死都不会同意。
他转头去看莫北丞,见他抿着唇,脸上笼着冰霜,落在南乔身上的目光又冷又厉,嗖嗖的要戳出无数个洞!
莫北辰冷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记得,领证那天,他说过,让她辞了这份工作,还给了她一张卡。
陈白沫往莫北丞身边靠了靠,不动声色的挽上了他的手臂。
她知道南乔,北辰现在的妻子。
南乔掀眸扫了一眼,重复,“请问要点什么酒?”
“沈南乔,”酒水单被莫北辰扔在茶几上,凛冽的气势从他周身散开,“你到底是有多犯贱,才对这种地方情有独钟?”
除了犯贱,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让沈南乔不愿意辞职。
难不成,还是对这个地方有了感情?
南乔吸了口气,摘下耳麦,“莫三少,这句话你应该说给你身边这位女士,毕竟,在人家正牌老婆面前挽着人家老公的手臂示威,是小三才会做的事,也亏了我脾气好,要不然,明天的头版头条估计会很精彩,莫家三少出轨著名芭蕾舞蹈家。”
莫北丞觉得自己快被她气笑了。
脾气好?
而一旁的乔瑾槐和言瑾之被这个劲爆消息震得目瞪口呆。
正牌老婆?
“三哥,你结婚了?”
陈白沫被南乔讽刺的脸色青白,但这个时候要松手,就证明她刚才是故意的。
虽然她不是明星,但也算公众人物,如果传出去……就毁了。
她抓紧男人的衣袖,“北丞。”
莫北丞侧头,陈白沫祈求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看向南乔,“三瓶轩尼诗。”
南乔收起酒水单,说了句稍等,出去了!
包厢里,每个人都心情复杂,一时竟然没人说话,言瑾之倒是想问,但碍于陈白沫在,只好忍了。
最后还是乔瑾槐打破僵局,“白沫,今天给你接风洗尘,这开场的第一首歌,一定得你来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