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的宠爱不算多,而胜在稳固。在这花开花谢的后宫中,得盛宠不易,固宠更是难上加难。这细水长流的恩宠也是羡煞旁人。
“澜儿,你母亲近来可好?”淑妃笑盈盈问道,眼神关切。
“谢姨母挂心,母亲身子康健。这几日,她正忙着给家妹寻女先生学习棋琴书画。您也知晓,臣和哥哥一直教养在老太爷那,母亲终于也能体会养儿的快乐了。”
“珠儿那个小姑娘,我还没见过呢,有时间带进宫来,让她和小清做个玩伴。”
“过几日臣便带珠儿来叨扰姨母。”
淑妃瞧着孟观澜,很是喜爱。
他身为嫡次子,却不带一丝纨绔娇纵之气,书也读的好。上书房的动静她刚知晓,澜儿这孩子颇有孟家后人的风骨。就是身子骨弱了点,要不然她都想让小清嫁过去,来个亲上加亲。
在钟粹宫用过午饭,孟观澜便向淑妃请辞。
“小清,送表哥出去。”淑妃对脚底抹油,快退出屋子的四公主交代。那小丫头耷拉个脑袋,只得安安分分的引了孟观澜出门。然而才出了钟粹宫门口,霍清辰就逃去找伴读玩了。
孟观澜行至半途,前面拐角走近来一人。淡青色的外衫在燥热的日光下,带给人几分清凉,来人正是早上见过的五皇子。
“观澜,你这是要出宫?”他先开口问道。
孟观澜点点头。
“我送你吧。”
“五皇子,不用,我认识路,就不麻烦了。”孟观澜婉拒。
“不妨事。”
霍奕辰话很少,性子冷情,漠然又低调,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七个兄弟中,只老四和老六和他亲近些,也是因为年纪相近的缘故。
霍奕辰打破了宁静:
“你来上书房,是自愿的吗?”
不得不说,这人的话正中他心怀。
“是啊”孟观澜答的坦然,又有些漫不经心,他答完后,低下头来,看不清神色。
圣上不打招呼,就把他拉进了上书房,他心里其实是不愿的。即使父亲曾多次强调这是家族的荣耀,他的心态也没有多大改变。
伴读是皇子们接收到的第一笔隐形资产,这是一个拉拢朝臣世家的最优捷径。相对应的,伴读们也被有意无意地分了派系。
宫里除了二皇子年过十五,许了上朝参政的权利,其余皇子年岁还小,仍在上书房学习。储位之争远没到时候。圣上明知此,却把孟家拽进来了,其中蕴含的政治考量令人深思。孟氏和皇家联系密切,对帝上的秘旨绝对服从。这样的纯臣,往往是君上给太子留下的后备势力。那么圣上此次动作,是默认六皇子的太子之位?
孟观澜觉得有些蹊跷。利用伴读之事,把六皇子和孟家推到明面上来,是最反常的地方。六皇子得了孟家的助力,已然成为其他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这究竟是“保”还是“捧杀”?让人而为担心的是,孟家因为他已经被迫提前进入皇子之争中。
五皇子感受到他的低气压,伸出手来压了压他的肩膀。两人久久不言,安静地漫步在悠长的小道里。
很快行至宫门,
“五皇子请回吧,明日见。”孟观澜说完,扶着千影的手臂进了马车。
霍奕辰站在宫门里,看着宫外徐徐而行的马车,直至它消失不见。身为皇子,他自出生,就入了局。迟早会有一争的,他知道。
孟观澜靠在车壁,手指按揉着太阳穴。终于出宫了,皇宫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多待一秒都是折磨。
刚下马车,就看到等在门前的小珠露。
孟观澜三步作两步走上前去,什么也没说,撸了一把小妹的头发,心情忽然好了许多。被撸的孟珠露不高兴了,一手拍下哥哥的手。她短短小小的手儿伸长,要去够他的发顶,奈何身高限制,一直不得法。
孟观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心想:妹妹这颗糖可真甜啊,怪不得这世上十个哥哥九个妹控。
“孟观澜!不许欺负妹妹!”孟夫人带着一群仆从,从府里出来。
好的,护犊子的来了。来了个妹妹,孟观澜的家庭地位反倒还降了一级,孟观澜哑然失笑。
翌日,孟观澜在上书房遇到了一个熟人,左都御史嫡子纪遇。
少年们自幼相识,从小豆丁时就结下了不解的情谊。纪遇是他这些年在宫外最铁的朋友。两人一文一武,在京中官二代的圈子里也闯出了些名头。孟纪两家毗邻而居,交情匪浅,但凡出门游乐,纪遇必然会给孟观澜知会一声,邀他同去。
“阿澜,嘿,这回咱俩又在一处了。”纪遇那练过金枪的身手在他的肩上重重锤下,正在温书的孟观澜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左肩下塌,与右侧形成鲜明的对比,喉咙忍不住的咳了起来,脸色也显现出不正常的青白色。
“对不住对不住,观澜,我忘了你身子不好了”
“我说,昨日怎么没见你呢?”
“这不是前几天跟骠骑将军府的小子打了一架,脸上挂了彩,我就称病告了假。”
纪遇自从三岁时,跟着阿爹巡视虎骑卫,看到统领耍了一套金枪,结果给迷上了,从此踏上了立志学武的道路。
“阿遇,你这性子还是收敛些为好。”
“阿澜,你怎么变得和老头子一样了,我要是收敛些,那我还是我吗?”纪遇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我们是为你好。”孟观澜无奈。
刚说完,就被纪遇一句“知道了”给混过去了。
今日学策论,是徐夫子的课。徐老总是守着最后一秒姗姗来迟,他比就是行走的漏刻。
只要他踏进教室,就意味着开始上课了。纪遇也回了座位。
“表哥,你刚刚和孟侍读在说些什么?”七皇子霍熙辰侧着脑袋问。
纪遇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才回道“没什么,不过几句玩笑话。”
“你们关系很好啊。”
“从小长大的朋友,自然有些情分在。”
霍熙辰听了他的话,兴味不减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