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稚察觉到小莲的情绪低落，用胳膊肘碰了碰殷九策，示意他收敛点。
殷九策慵懒地耸了耸肩，转眸瞥向冰柱的方向。
那数十名士兵什么也没有找到，但还是守在冰柱周围。
约莫一刻多钟后。
一道人影飞速掠过，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出现在冰柱旁边时，手起刀落解决了两个士兵！
“是莫玄。”殷九策嘴角微勾。
那道影子虽全副武装，整张脸都包裹了起来，但依靠身形和动作，他还是能够轻易辨认出来。
莫玄杀士兵也是为了引起殷九策的注意，解决了两个后不再恋战，迅速向右侧跑去。
殷九策和虞稚追上去，终于与莫玄汇合。
莫玄激动地看着二人，虽没有言语，但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来，看到他们安然无恙，他非常地高兴。
小莲躲在虞稚的后面，不敢去看莫玄，方才莫玄杀人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她很难不害怕。
在听说虞稚要让莫玄带自己入第一坊的时候，小莲抗拒不已：“我不要，我不要！”
万一他不高兴杀了她怎么办？
“可我们要去第一坊，没有他带你，你进不去。”虞稚解释道。
小莲看了看他们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殷九策身上：“我要他带我。”
莫玄微拢眉头，也不知他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但让主子抱着她入第一坊，主子是必然不会同意的。
除了夫人，主子不会靠近任何一个女人。
果然，殷九策冷漠地敛眸，揽起虞稚的腰肢，就对莫玄道：“带走。”
这种危险的情况下，她有什么资格矫情？谁带不是带。
莫玄直接抗走吓得失语的小莲。
四人从第四坊的巷子上空飞掠而过，悄无声息，本不会引起下面人的注意，可小莲却因为第一次飞起来而叫出了声。
“啊！”
并不大的叫声在寂静的巷子中极为清晰，顿时引来了百姓和士兵们的注意。
“有贼人，快追！”
“嘭！”
虞稚扬袖丢下一颗烟雾弹，并给了莫玄一个眼神，他立刻会意，捂住了小莲的嘴。
巷子中烟雾腾起，殷九策和莫玄趁机飞速掠走。
小莲挣扎了几下，睁着恐慌的大眼睛看向前方的两人，对让莫玄封住自己嘴的虞稚有了一丝怨气。
越靠近第一坊，光线就越发明亮。
远远地就能看到地下城中央有一束光，几乎照亮了大半个第一坊，与外面世界的白天无异。
借着这光，虞稚还看到上方是木板铺就，一架架粗壮的铁框纵横排列，周遭有许多长达几十米的铁柱，这才撑起了整个地下城。
四人从高耸的城墙上翻过，那一刹那，虞稚三人才看到这第一坊的全景。
高阁重重，商铺林立，大道上人流如织，繁华得与外面的城市无异，却包裹在城墙之内，不允许其他坊的人进入。
显眼的四人立刻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一边弯弓搭箭射杀他们，一边派人追来。
但他们的速度太快，很快便没入高楼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番动静下来，彻底惹恼了天主，大量士兵被派遣出来抓人，在大街小巷上横冲直撞。
不起眼的小胡同里，虞稚松了口气，确定无人后借着缝隙看向外面的行人。
还好，这里的人看起来与他们无异，只要他们不做过分的事，就不会被士兵发现。
太久没有见过光明，四人都有些不适应。
小莲搜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这三人的长相，目光扫过虞稚时微微一怔。
好漂亮。
这是她记事起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哪怕是一身男装，蓬头垢面，也难以遮掩霞姿月韵般的容颜。
那个杀了人的男子也非常罕见的俊郎，倒是会变出冰雪的那位，样貌被衬得普通了些。
莫玄在小胡同里保护小莲，殷九策和虞稚出去逛了两圈，发现第一坊里没有客栈，找不到落脚点。
他们只好在一家酒楼里偷了一桶水出来，简单地洗了把脸，然后便开始正大光明地走在街道上。
为了不引人注目，殷九策和虞稚走在一起，莫玄和小莲走在一起。
毕竟是女孩子，在发现莫玄长相俊郎之后，便莫名地不害怕了，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四人先后进了一家酒楼，他们都很久没有吃饭了，先填饱肚子才能做正事。
莫玄随便点了两菜一汤，待小二端上来，将筷子递给愣神的小莲，自顾自吃起来。
小莲半晌没动静，好像这饭菜是什么洪水猛兽。
自她记事起吃的便是神使分发下来的黑粥，黑粥的味道千奇百怪，爷爷说那是其他坊吃剩下的残渣熬得粥。
爷爷一吃就知道，但她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吃过正常的饭菜，更没有见过。
她抿了抿嘴唇，尝试着吃了一点儿，然后便发现了它的美味，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得噎住。
旁边桌的女子阴阳怪气：“这是多少天没吃饭了啊？不会是其他坊混进来的土包子吧。”
小莲此刻穿着新衣服，头发也重新梳了，除了格外怯懦瑟缩之外，与第一坊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女子的话刺痛了小莲，她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克制得小口小口地吃。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把桌上的饭菜全都吃光了。
莫玄看她很饿的样子，便只吃了一点点。
填饱了肚子，虞稚和殷九策出了酒楼，尽量降低存在感，向第一坊的最中心走去。
光亮便来自最中心的顶部，巨大的光束倾泻而下，照亮大半个第一坊。
虞稚想知道这光是如何照进来的，不可能是直接留出了一个口子，天主要想忽悠百姓，一定设置了机关。
街道上士兵来回巡逻，他们费了翻功夫才终于走到中心地带。
四人举目望去，只见顶部是层层叠叠，犹如铁塔般的螺旋，光便是这样层层会聚，再照射到第一坊的。
“这是……”虞稚轻声呢喃，这塔的形状和花样，像极了宁州那座著名的佛塔。
或者说，这就是那座佛塔。
宁州旧城坍塌后，父亲又督建了新城的机关，她再次跟随前来，见过一次这座屹立在荒漠中唯一绿洲上的佛塔。
它曾经并不出名，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佛塔罢了。
后来忽然“显灵”了，不论是否有人祭拜，佛塔上的青烟都不曾断绝，还总是传来异样的声响。
这让宁州人对它的神奇深信不疑。
她那时还小，察觉不到地底下的异常，若当时父亲也来了，必定能够发现其中诡秘。
什么神迹显灵，不过是装神弄鬼！
正思索之际，一群士兵忽然涌上前来：“让开！处决犯人了，闲杂人等都让开！”
殷九策护着虞稚被人流挤到后面。
只见几名士兵抬上来一只铁笼，铁笼中的小身影赫然就是鸣珂！
鸣珂同样蓬头垢面，衣服破损了好几处，睁着邪肆的双眸，口中吠声不断，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野性难训的狼孩。
殷九策懒洋洋一笑：“这小东西运气不大好啊。”
大家都掉进了地下城里，就鸣珂一个人被抓了起来，还被挪来处决，真是个小可怜儿。
“什么运气不好啊，神使大人说了，他是叛徒！”旁边人义愤填膺地道，“就是因为这些叛徒，我们的日子才会越来越难过，烧死他们都便宜了，应该挫骨扬灰！”
“杀了他！杀了他！”
其他百姓也是群情激昂，挥舞着手臂高呼。
虞稚微眯黑眸，看来发现秘密的不只有邱家老爷子一个，还有很多，但都没能揭发就牺牲了。
“嗷呜！嗷呜！”
鸣珂在铁笼中剧烈挣扎，差点就把铁笼掀翻了，好几个士兵合力才把他放到柴火上，准备烧死他。
就在虞稚准备救鸣珂时，一名衣着华丽的男人走上了高台，倨傲地环视四周，双手合十虔诚道：“天主保佑，天主赐福！”
百姓们闻言也纷纷作祈祷状，口中念念有词。
“被天主赐福的人民们，我们中又出现了叛徒，他企图推翻天主恩赐的家园，将我们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男人张开双臂，“但天主是仁慈的，天主要炙烤他的灵魂，将他身上的罪恶洗去，再送他上奈何桥投胎转世！”
“天主仁慈，天主仁慈啊！”
“我们想得是一己私欲，只有天主普度众生，降福无疆，天主真是活菩萨啊！”
“这些叛徒怎么对得起天主！他们没有资格投胎转世！”
各种各样的言论此起彼伏，百姓们几乎把天主当神一样供奉跪拜。
莫玄都看傻了，这些人脑子没毛病吧？
这就是传说中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吗？
男人立在光芒之下，仿佛传教的神灵使者：“天主已经感化了此人，他自愿洗尽肮脏的灵魂，让我们祝福他吧。”
所有百姓纷纷低下头。
鸣珂咬牙切齿，自愿？自愿他个大头鬼！他怎么不来自愿？
一名士兵举着火把走上前去，眼看着就要点燃铁笼下的柴火，将鸣珂活活烧死。
虞稚的黑眸中掠过一丝凛冽，袖中指尖微微转动，用力一勾。
铁笼的四角悄然融化分离，只听“哐当”一声，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