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稚未放下伸出的手,就这么冷冽的盯着丫鬟。
丫鬟被看得直发毛,却又不能拿出来,只能撒谎:“小姐……可是奴婢身上没有火折子啊……”
话音未落。
“唰——!”
一根锐利的银簪划破冷空,抵在丫鬟的下巴下,戳得她刺痛不已,虞稚没有耐心的启唇:“拿来。”
丫鬟被吓得冷汗直冒,惨白着脸,哆哆嗦嗦地拿出火折子,递给虞稚。
虞稚一把接过,当即蹲下去收拾箱子里的东西。
受惊的丫鬟喘着粗气,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自己是否还活着。
方才的三小姐太可怕了……怪不得大小姐怀疑她不是真正的三小姐,可是这张脸虽然略有不同,但的确是三小姐没错啊……
不然,世上还存在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吗?
另一边,虞稚将所有诗书字画都拿了出来,用火折子点燃,丢尽铁盆中。
火焰瞬间吞噬纸张,化为灰烬。
丫鬟不敢再阻止,又不敢让虞稚再这么烧下去,再三权衡后,转身向院门走去,欲向陆芙眉递话。
“站住。”
虞稚丢下一叠字画,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的小脸冰冷盛雪,每个字皆令人胆寒,“去哪儿?”
“小姐……”丫鬟笑得比哭还难看,“奴婢想起来衣服还没有洗完……”
“不急,过来帮我烧。”虞稚平静地看着丫鬟,既没有拿武器又没有帮手,却生生让丫鬟觉得,她若再走一步,就会血溅当场。
如今的三小姐像极了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轻言细语间,便叫人不寒而栗。
丫鬟一步步走回去的时候,背部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被冷风一吹,直冷得打寒颤。
颤颤巍巍地蹲在地上,虞稚将字画递给她,黑眸凌冽,恍若洞悉一切,低声呢喃:“你该记得吧,方家因背叛被满门抄斩了……”
闻言,丫鬟的手猛地一抖,字画一股脑掉进了铁盆,她急得去捞,烫得惊呼出声。
这就是所谓的心中有鬼。
虞稚漠然地目睹一切,一言不发。
看着一张张字画化为灰烬,丫鬟急得满头大汗。可惜她不识字,不然就可以找出那封信了……
为了让纸张烧得慢些,丫鬟拿过衣服丢进铁盆,这么一件就够烧很久了,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虞稚敏锐的察觉到,这丫鬟似乎不想毁掉字画,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一丝猜测划过脑海,虞稚顺手拿起衣物端详,眸中浮现沉思之色。
若要在字画里动手脚,定不会让她轻易发现,或许会夹在什么书里,不,衣服里更隐蔽……
毕竟她肯定会翻看字画怀念娘亲,但翻找衣物荷包的可能性较小。
这么想着,虞稚便伸手去仔细摸索衣裙的长袖,以及胸口的荷包,就连褶皱之间也没放过。
可是一连找了五六件,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直到看到了箱子中的最后一件衣裙……那是一件月白色棉裙,布料已经被洗得掉了色,可见主人有多喜欢。
丫鬟突然看到虞稚在看这件衣服,急忙说道:“小姐,这可是夫人最喜欢的衣裙啊,就留下这一件吧,也好做个念想啊!”
留下一件,以后好继续做手脚吗?
虞稚眸泛轻讽,目光犀利如刃,几乎可以肯定,这件衣服上有猫腻。
丫鬟害怕得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另一边,虞稚不动声色地仔细摸索,果然在这衣服的荷包里摸到了一张纸,这纸被叠得很小,落在角落里,若不是她有意识的找,根本不会发现。
她将其捏在掌心,随手拿了另一张纸叠了塞进去,丢给丫鬟:“烧了。”
然后背过身去,将这张纸打开。上面居然写着:方夫人唾骂齐王昏庸无能,应该换个王上。教于安歌如何联系旧部,再起叛乱。
虞稚一把捏皱,丢尽铁盆里烧了。
丫鬟还拿着那件衣裙犹豫,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也去摸衣服的荷包。摸到纸张时,还鬼祟地望了虞稚一眼。
见丫鬟打开纸张,虞稚以为要被发现了,却没想到丫鬟似乎不识字,觉得应该是就塞进了怀中。
铁盆中的衣物越烧越旺,大团大团的黑烟浮上云空,在一片纯白中极为醒目。
不知是谁惊慌得大喊几声:“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嘈杂之声愈来愈大,估摸着已经有人提了水桶赶来,脚步匆匆。
自以为已经得到信纸的丫鬟缄默不语,不紧不慢地烧着遗物。
虞稚拂去石凳上的积雪,气定神闲地坐下。
不过片刻,几名家丁便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刚想泼水救火,就愣在了原地。看了看虞稚和火盆,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
“哟!这不是三妹的闺阁吗?怎么烧起来了?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她了啊!”
一道明显幸灾乐祸的女声响起,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随后出现在了院门口,后面还跟着一名年纪稍长的青年。
少女俏丽脸蛋上的笑容很快僵住,不悦了起来,粉唇一张:“于安歌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大白天的烧什么东西,戏弄大家好玩儿吗?”
虞稚闻声侧眸,目光落在这少女的身上。
身后跟着丫鬟,看起来像是一位小姐,除去于碧云,就是叫于芷桐的了吧。
于芷桐对身旁青年娇嗔:“哥你看我说吧,这傻子就干不出什么好事儿。”
“无聊。”于显民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转着手中的核桃,瘪瘪嘴,“我还约了哥们儿斗鸡呢,你自个儿玩去吧,我先……”
快要出口的话忽然停在了嘴边。
于显民惊讶地看着坐在石凳上的虞稚,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那身段,那长相,是于安歌没错,但怎么就是不一样了?变得好漂亮,坐在那儿都跟个雪人儿似的。
于芷桐见哥哥愣住,也好奇地看过去,在看清楚虞稚的脸时,小脸一沉。
这傻子怎么把胭脂给擦了,舔着脸想勾引谁?
“哎,我说于安歌,你今天怎么没上妆啊,真真是丑死了!”于芷桐故意拔高声音,快步向虞稚走去,“是不是方家没了,没钱买胭脂了?你可以问我借啊,何必委屈自己呢,是吧安歌妹妹?”
于显民一脸嫌弃的说:“小桐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安歌妹妹这样多美啊,以前那样才丑呢。”
一边说着,一边舍不得将目光挪开,直勾勾地盯着虞稚。
于芷桐秀眉一横,怒火中烧:“哥你怎么吃里扒外呢!”
他们正争着,院外传来了于修远沉怒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虞稚清冷地转眸,对这声音早有预料。看来桂嬷嬷已经把于修远和陆芙眉给叫来了,这下热闹了,她等的就是这个。
于芷桐一听到父亲声音,立马来劲儿了,跑过去告状:“爹爹你看啊,于安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烧东西呢!”
闻言,于修远和陆芙眉齐齐地看过去。
陆芙眉心底一惊,保养得极好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褶子,用阴沉的目光看向虞稚。
她昨晚就听云儿说于安歌变了,她还不以为意,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连自己娘的遗物都舍得烧,不是冒牌货才有鬼!
可世间真有如此相似之人吗?
“这是?”于修远踱步过去,在看清楚后大惊失色,这是那个贱人的遗物,都死了还阴魂不散!
当即怒喝出声:“反贼之物不是尽数烧毁了吗,这些是从何而来的?!”
陆芙眉抬起柔若无骨的手给于修远顺气,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是怜惜的神情,幽幽一叹:“毕竟是安歌母亲的遗物,她才会舍不得丢吧。”
“舍不得?那我为什么要烧呢?”
虞稚忽然出声,从石凳上站起,一步步向于修远走去,长睫微敛,语气极为诚恳,“父亲,昨夜女儿悔过良久,终于想明白了。方家叛乱罪不容恕,我要与他们彻底断绝关系,所以才绝然烧毁了遗物。为了洗净身上的罪孽,女儿愿意一生吃素,广行善事。”
于修远被这一席话惊到。
十几日前,他这个女儿不是还要死要活的不相信方家会叛乱吗?怎么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虞稚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惭愧地低着头:“父亲,以前都是女儿不懂事,如今明白了您的教导,再也不会让您生气了。”
陆芙眉将于修远动容的神情看在眼里,狠狠地揪紧手绢,银牙暗咬。
好啊,这个冒牌货果然比那个傻子聪明,但她也不是吃素的,早留了一手……
想到这儿,陆芙眉看向火盆旁惊魂不定的丫鬟,给其使眼色,暗暗催促。
丫鬟的心一横,丢掉手中衣物,起身高唤:“老爷!”
正沉浸在欣慰中的于修远转头,疑惑地看着踉踉跄跄跑过来,跪倒在地上的丫鬟:“春儿?”
“正是奴婢,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名为春儿丫鬟挤出眼泪,“老爷,您一向待下人宽厚,奴婢实在是不忍您受骗啊!”
于修远的脸色微沉:“什么?”
惯会煽风点火的于芷桐嗅到了香气,立马凑了过来,拍了拍丫鬟的肩膀:“春儿,是不是于安歌有什么阴谋啊,你别怕,只管说,本小姐会替你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