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的话落下。
大殿中一片死寂,压抑而凝固。
文武大臣皆面色微沉,虽说接受百名美人也无碍,道晋国这个态度实在是咄咄逼人。
不过王妃是绝对不会收下美人的,以摄政王对她的宠爱程度,必不会追究。
反正两国终究会起战事,也免去了细作的忧虑。
谁知。
虞稚淡淡地启唇:“既然晋王如此好意,那便留下吧。”
钟衍和聂延面面相视,这不像是王妃的脾气啊?
不仅仅是他们俩,文武百官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位叱咤风云的奇女子,怎会就这样认栽?
姿色最出众的那名美人莞尔一笑,笑意中泛起不屑。早听闻齐国摄政王与王妃共同理政,还以为是什么难对付的主儿呢,不过如此。
只要她们有了见摄政王的机会,王妃再只手遮天,也阻止不了夫君朝三暮四。
“多谢王妃成全。”使臣松了口气。
面对这位王妃与面对摄政王一样,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力,冷汗多得湿透衣衫。
“那便请王妃安置众位佳人,下官这就告退回国向我王禀报。”使臣一边说着一边躬身作揖,转身退出大殿。
大太监恭敬地问:“娘娘,是将佳人安置在宫内还是宫外?”
虞稚垂眸作思忖之状,但其实她早就想好了,淡然地吐出两个字:“宫外。”
闻言,众佳人皆面露失望。
唯有姿色最出众的那位仍旧保持着笑容,只有这么点手段么?宫外又如何,早晚会有入宫的机会。
她不信有哪个男人,在听说宫外住了百名佳丽后,能忍得住不来看的。
江州雍州出美人,那可是天下闻名的男人温柔乡。
大太监想了想,又问:“皎月司怕是住不下,是否要将舞姬居住的地方挪出来?”
这下倒落到那女子蹙眉了,舞姬住的卑贱地方,也是她们能住的?
“不必。”虞稚幽幽地扫过殿中诸位佳人,“前几日听说城郊新辟了农田,农夫多农妇却少,晋国正好雪中送炭,把她们安排在城郊农户住下,也好方便干活。”
此话一出。
大殿中一片惊愕之色。
聂延的嘴角微抽,果然,这才是王妃能干出来的事啊。
文武百官在诧异后,纷纷低头忍俊不禁,暗暗竖起大拇指。
这招真是绝妙!
不仅不会落个不识好歹的名声,也免了细作的忧虑,还为农务减轻了压力。
众佳人花容失色,不敢置信地看着上位的虞稚。
那个女人说什么?她居然要她们去务农?她们可是晋国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怎么能做那样劳苦的活儿?
领头的女子紧颦秀眉,水韵悠悠的双眸中闪过思索,随后定了定心神。
要她去务农?痴人说梦。
且看是她们的美色勾魂,还是王妃的权势滔天!
其他佳人纷纷催促女子说话,女子却是摇了摇头,用眼神安抚她们,示意自己已经有了主意。
虞稚缓缓起身:“还有事么?退朝。”
“退朝——!”
随着太监的高呼声落下,文武百官和百名美人退出大殿。
虞稚刚绕过大殿踏上曲径长廊,便瞧见殷九策立在亭中等待,抱着一件狐毛披风走上前来。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大早上辛辛苦苦上朝的人了。”殷九策勾唇一笑,熟稔地为她披上披风,再将碎发挽到耳后。
她握住他的手腕,问:“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什么都瞒不了你。”殷九策的笑意更深,反手握紧她的纤手,倾身靠近她,“有人想给我送女人,这种事当然得娘子大人发落了,为夫哪敢吱声啊。”
身后宫人相视一笑,默默退后。
那些自认为可以插足摄政王和王妃人,真的是十分不自量力了。
她们只要能看到万分之一,就该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虞稚抑制住嘴角的弧度,用手把他的大脸推开:“你当然敢了,论撒赖谁比得上你啊?”
殷九策趁机吻了吻她的掌心,伸臂将她揽入怀中,温柔地嗅着她的味道:“还不是仗着你喜欢我。”
他的怀抱很温暖,让她可以暂时压下心头的沉杂。
晋王二字说出来容易。
却斩断不了数十年的回忆与情谊,令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长廊另一头,大太监抬步走上台阶,犹豫地看了看紧紧相拥的两人,正纠结着要不要出声。
虞稚的余光便看到了他,从殷九策的怀中抽离,问道:“什么事?”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百名佳丽的事,心高气傲的她们是不可能那么容易认命的。
“回王妃的话,是那百名佳丽,她们跪在紫宸殿前不肯走,誓死也要见摄政王殿下一面。”大太监为难道。
毕竟是晋国送来的贵重礼物,骂不走总不能打吧?
虞稚摊了摊手:“看见没,我的话不起作用。”
“那便杀了。”殷九策微挑眉梢,语气轻松得好像在说天气很好。
大太监吞了口唾沫,在心中为那百名佳丽点了柱香,惹谁不好非要惹摄政王殿下这么个妻奴。
为了讨娘子欢心,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虞稚太阳穴一跳:“名声不要了?”
好不容易把他曾经的臭名声洗干净,这么快就要破功了?他还真是添麻烦不嫌事大啊。
“要要,那便去看看。”殷九策立刻改口,不仅要去看,还要把虞稚搂上。
紫宸殿前的宫道上。
百名美人整齐跪地,天公不作美飘起洋洋小雪,点缀在她们的发梢肩头,便更显娇弱动人了。
路过的侍卫和太监频频回首,此等美景可不是天天都能见着的。
在她们冻得瑟瑟发抖时,终于响起了期盼已久的声音:“摄政王驾到——!”
百名佳丽纷纷欣喜抬眸,用最好的姿态迎接,然而很快她们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齐国摄政王名不虚传,俊美无双,美得没有一丝女气。仿佛鬼斧神工的杰作,一眼惊鸿,便深陷其中。
只可惜,他的手臂慵懒而熟稔地搂着王妃,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名草有主。
领头女子痴痴地望着殷九策。
权势地位、容貌才华于一身,这样完美的男子何处去寻?
即便殷九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意思,女子还是胸有成竹,向前跪行了两步。
面颊被冻得微微发红,像极了含苞待放的莲花,一双水眸流连清韵,可谓是婉约美人中的极品。
只见她行了礼,戚戚然道:“殿下,小女子们虽为女流,却也有一颗向往天下太平的心。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两国结百年之好,永不起战事。”
先表达自己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然后又说:“小女子们只愿能为殿下、王妃分忧,哪怕只是绵薄之力,也死而无憾……”
身后其他佳人纷纷附和,一双双期盼哀伤的眸子,只叫人心疼不已。
一番精心准备的做派下来,女子更加胸有成竹,微微抬着下巴好让自己的美貌尽显无余,只等着被留在宫中了。
女子的小心思自认为天衣无缝,但只要是一个在名利场摸爬滚打过的男人都能轻易识破。
可谁在乎?男人只看中美色,不在乎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只可惜。
殷九策连美色都不在乎。
“想为我们分忧……好啊。”他侧眸看了看虞稚,笑意不减,“这不王妃就有忧需要你们分,尽力干好农活即可。”
这些女人会怎么样他不在乎,主要是虞稚想让她们去种田,那便种田好了。
冷漠至极的话音落下。
百名佳丽齐齐变了脸色,这一次是真的慌了,备受打击。
面对如此多美色的诱惑,摄政王居然能够看都不看一眼?天底下真的存在这种男人吗?
领头女子急道:“可是殿下,我们从未做过农活,怕是会添乱的,我们……”
“无妨,尽力便是。”
虞稚直接打断了女子,朱唇微启,“我大齐是仁慈善良的国家,不会让诸位受苦的,若诸位想回国,银两和马车应有尽有。”
届时可就是她们自己想回国,不是齐国不识好歹了。
领头女子温柔的神情皲裂,难看到有些许狰狞,口鼻不断呼出水雾。
她竟然小瞧了齐国王妃,这个女人不简单!
殷九策漫不经心地接话:“送她们出宫吧,好生安置,莫要辜负了晋王好意。时辰不早了,再晚就只能睡大街上了。”
众佳丽一听这话,当即吓得要飞奔出王宫。
这里可是走在路上都有人冻死的苦寒之地啊,她们若真睡大街上了,准要一命呜呼!
虞稚望着急匆匆离宫的美人们,黑眸幽幽,轻声道:“早些一统天下吧。”
她不想再与商云旌勾心斗角了。
太复杂,太累。
“好。”
殷九策斩钉截铁地应了一声,只要她不拦着,他早晚会踏平晋国。
百名美人被送出王宫,才在邺城住了一夜,天不亮就走了一大半,连银子都没领,自费启程。
以她们的才情和姿色去哪儿不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苦要在这儿耗?
但认不清现实的大有人在。
以领头女子为例,她始终觉得只要她还在邺城,就有机会接近摄政王,博取其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