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殷九策的人找到了城外练兵之处,可惜早已被蒲建德毁去了。
金满堂便在城里选了一个练兵旧址,稍作修改伪装成蒲家的练兵之地。趁着王上出城祭祀之日,由于修远揭发。
这个陷害的招数简单且拙劣,原是不会成功的。可惜王上已经因南弘反叛之事忌惮上了蒲建德,饶是后来他们怕被刑庭司细查发现端倪,提前炸了练兵之地,王上还是下令砍了蒲建德的头。
继任丞相的好事,自然就落到了谢子石的头上。
于修远也因为他立的一项又一项大功,晋升为了御史大夫。位列三公,监察百官,一时风光无限。
如今朝野三公都是王上忌惮之人,于是便下了招贤谕旨,广揽天下贤才,以备将来空缺。
其中最扎眼的几位贤才,不是殷九策的人,就是金满堂的人,在暗中无声地渗透整个齐国朝堂。
谢子石不同于蒲建德等人,他是个典型夹着尾巴做人的,明面上老实人暗地里却是蛀虫。上任丞相后不仅对殷九策谦恭有礼,还与于修远交往密切,热络如亲戚。
这些事都发生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
现如今的于修远可谓扶摇直上,春风得意。不仅想搬迁新居,还想娶一位新夫人。
毕竟这一切都是虞稚给他的,他便找了虞稚商量。
“安歌啊。”
于修远笑着给她倒茶,言语间颇有讨好之意,“你看为父如今位列三公,府上却没有一个掌事主母,陆氏和赵氏都难堪大任,为父的意思是……是时候该给于府找个端庄聪慧的主母了,也好免了你一些烦心事啊。”
虞稚凉凉地转眸,直截了当地启唇,字字珠玑:“未出阁的女子都不超过二十岁,您是找主母呢,还是给我找姐妹?”
要说真正堪大任的女子,大多都在三四十岁,那便是二婚了,于修远肯吗?
年近五十的老家伙了,居然还想着吃嫩草。
他吃嫩草与她无关,但那小姑娘招进门怎能不年轻气盛,怎能不找她的麻烦?
闻言,于修远的脸色微微难看:“总有合适的……安歌你亲自挑选,你不喜欢的为父绝对不娶。”
虞稚没空和他废话,黑眸一凛:“丞相之位和继夫人,选一个?”
“这……”
于修远被她这话惊到,立刻收起了不悦的脸色,重露笑意,“为父这不就是跟你说说吗,既然安歌不喜,那便作罢了。”
这种选择,三岁小孩都知道怎么选。
随后又低声细语地说:“为父这个御史大夫之位,王上是不满的。若一月之内没有建树,怕是要找机会把为父贬了,还要安歌你多操心了……”
“放心吧。”
虞稚丢下这三个字,直接转身走出了书房。
她一走,于修远脸上的笑便消失地一干二净,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这个假女儿真是越发只手遮天了……待他坐上丞相之位,她怕是要骑到自己头上。
看来他要在暗中发展属于自己的关系网了……
“见过三小姐。”
虞稚踱步走过长廊,廊下的仆从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其中新来的人不禁疑惑:“怎么你们见了三小姐都跟见了天王老子似的?比见了大人还要害怕。”
“你懂什么?你没看出来就连大人都要看三小姐的脸色吗?什么大事只要三小姐一来,就没消息了。”
“我觉得还是大小姐比较厉害,听说上将军可青睐她了,三天两头上将军府,一待就是天黑!”另一个家丁啧啧嘴,“你们想啊,得罪大小姐不就等于得罪上将军,还有活头吗?”
“反正这年头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嘘……”
闺阁小院。
虞稚踏着霜雪走进主屋,将手搁在暖炉旁,唇间喝出一口冷气。
真不愧是被称为蛮夷之地的幽州,快三月了还是这么冷,若在雍州早就莺飞燕舞了。
冬儿拿了两张请帖来:“小姐,这是谢府和景殿下送来的。”
闻言虞稚接过扫了一眼。
他们相邀的地方居然是同一个——闲云居拍卖会。
真是巧了,金满堂几日前才告诉过她,将会在此处举行拍卖会,拍卖她新做的东西。
那她是非去不可了。
“对了,小姐你知道吗,徐公子成亲了。”冬儿似乎松了口气,“娶得是少府家的小姐。”
怪不得徐公子近来都没来于府闹事,原来是在准备成婚事宜。真是太好了,日后徐公子就不会再来招惹小姐了。
“嗯。”
虞稚随意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放在心上。
倒是于碧云。
从得知这个消息起,她就没来由的郁郁寡欢,脾也变差了,下人们都躲着她。
她还让人去弄了一副新娘子的画像,满腔妒火地盯了半晌,忽然发疯似的将画像撕得粉碎。
“不行……我要弄死她……贱人,去死吧贱人……!”于碧云一边怨恨地呢喃着,一边阴着脸走出院子。
谁知迎头就遇上了陆芙眉,于碧云加快步子要离开,却被陆芙眉拉住,忧心忡忡地道:“云儿,离上将军远些吧,他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的。”
上将军是什么人陆芙眉很清楚,她不信他会真的青睐于云儿,他根本就是要把云儿往火坑里推!
“那又如何?”于碧云嗤之以鼻,“他别有居心又怎么样?有了他的庇护,府中人再不敢对我不敬,你能吗?”
于碧云不蠢,她有自知之明。可她抵挡不了诱惑,更别无选择。
以及一丝侥幸,万一上将军就是喜欢上了她的某一点呢?如果她不抓住,岂不是后悔一辈子?
陆芙眉艰难地张了张嘴唇,最终只能沉默着任于碧云离开。她眯着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谢府不仅邀了虞稚去闲云居,还邀了于碧云和于芷桐,以及于显民。
纡尊降贵邀请庶出子女,可见谢子石有多么想拉拢于修远。这也是谢子石的惯用手段,以此可是一路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
转眼便到了翌日。
身为御史大夫府的千金公子,出行坐上了更加华美的马车,随行婢女侍卫无数,众百姓自动让出通道来。
闲云居,恰如其名一般雅致悠闲,坐落于相对安静的都城南方。苑中是一片翠绿的竹林,竹叶冰霜凝结,北风过摇落在青砖小路上。
今日的闲云居并不悠闲,来者皆是贵胄商贾的子女,少年少女们三三两两攀谈,好不热闹。
虞稚一行人刚下马车,便成为了话题的中心人物。
但他们好歹也是御史大夫府的人,大多数人只敢多看几眼,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
众人齐聚室内等待拍卖,座位都是严格以身份地位分的,每个人该坐何处都是提前定好的。
虞稚被侍女引到了最前方,靠左侧的座位上,她的后面就是于碧云,然后才是于显民和于芷桐。
于芷桐瞥了哥哥一眼:“没想到你也会来这个地方,今个儿怎么不去金玉坊了?”
“随便看看,万一有什么可买的呢。”于显民随意地回答。
“嘁。”于芷桐无情拆穿他,“其实是手上没银子了吧?”
“好妹妹,给哥哥留点面子。”于显民的身子猛地弹了起来,差点就去捂于芷桐的嘴了。
于芷桐正要说什么,忽然被一道陌生的女声打断:“你们就是于府的贵女公子吧?”
虞稚回首,忽见珠光宝气的几人走了过来,在身旁的位置上坐下,很明显,他们就是谢子石的子女。
说话的女子姿容普通,初见似乎是好相处的人。可那眉梢一挑,却露出几分不好惹的气息:“谢府嫡长女谢如丹,见过各位。”
女子身旁的那位瘦高公子,稍稍整理衣襟,斜暼着虞稚,言语间颇有倨傲之意:“谢府嫡二子,谢元昊。”
另外还有。
“谢府二女谢如婉。”
“谢府三子谢元光。”
这二人也是气势汹汹的自我介绍,无处不透露着优越感。
很难想象那么谨慎小心的谢子石会生出这些子女来,难不成是为了衬托自己的老实本分?
虞稚只是微微颔首,便敛了敛眸光,静等拍卖会开始。
但谢府的人很明显不想放过他们。
“你就是于碧云吧?果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呢,刚从南弘的怀里离开,就投向了上将军的怀抱。”谢如丹冷淡一笑,“真是令人羡慕。”
装柔弱可是于碧云的强项,面不改色地莞尔轻笑,低眉不语。
让周围人都知道她被谢如丹欺负了,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
谢如丹轻蔑地扫过于碧云,又将目光落到虞稚身上:“托了我父亲的洪福,你们才有资格坐在这个地方,真是太走运,太让人羡慕了。”
如此阴阳怪气的言辞让虞稚感到一阵迷惑,他们之间好像没有结仇吧?
谢元昊强迫自己瞥了虞稚一眼,然后快速地收回,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
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强迫他们来此,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再怎么飞上枝头,身上也沾着土气。
就跟与一群暴发户坐在一起似的,真是让他烦躁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