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杀了你!”
虞稚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强行扒拉下他的眼皮,扬起毛巾就是一通乱糊。
殷九策哭笑不得:“我这么好看一张脸你竟然也舍得。”
“你不舍得,自己擦啊。”
“我不。”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才不会轻易放过呢。
故意受伤也是个技术活好不好?
虞稚看了看这厮欠扁的脸,真想撂挑子不干,但当她的目光挪到他受伤的手臂上时,心又软了。
她先是仔细地擦去他手臂上的血污,然后上药、包扎。
昏黄的烛火摇曳,融化了她冷峭的侧脸,长睫忽闪,看起来柔和如玉。
深夜寂静,静得可以听到他们各自的呼吸声。
虞稚刚打好结,殷九策就不知何时凑到了她的面前,两个人的鼻子蹭到一块儿,心跳霎时漏掉。
气氛忽然暧昧纠缠起来。
他的长臂一伸,揽向她的腰肢,身子又向前倾了几分。
她居然没有退。
映照在营帐上的影子交叠,细微的动静扣人心弦。
蹲在外面看热闹的一帮人捂着嘴,才使自己不会笑出声来,但他们还是引起了帐内之人的注意。
虞稚心神一凝,耳根微微泛红,猛地推开殷九策,把他赶了出去。
“你出去睡!”
门帘毫不留情地盖上,殷九策碰了一鼻子灰。长袖下的拳头紧握,气温霎时低得可以冻死人。
蹲在帐外的一群人恍若大难临头,一窝蜂作鸟兽散。
但他们还是被殷九策逮了回去,无处发泄的怒气全都撒在他们身上,帮他们活动活动筋骨。
惨叫声此起彼伏。
虞稚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发觉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制了,猛地捂住耳朵缩下去。
三日后,战争再次打响。
殷九策不想虞稚陷入危险中,只让她待在外围,反正她去了也帮不了多少忙,便在后方做暗器支援。
约莫一里地之外狼烟四起,铿锵声不绝,血腥味似乎已弥漫到了鼻端。
一名名伤兵被抬回来,医师忙不过来,虞稚便帮他们熬药包扎,来来回回忙碌。
虞稚熬的药士兵们连声道谢诚惶诚恐接下,可一说到包扎,一个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让王妃亲手为他们包扎?做好被摄政王松筋骨的准备了吗?
他们可没那个胆子,缓一会儿包扎也死不了。
虞稚只好继续为他们准备伤药,正在碾药时,一名影卫飞速掠来,垂首禀报道:“东方五百米外发现了于碧云。”
闻言,虞稚的黑眸中掠过一丝冷光。
又是于碧云,这几日于碧云可没闲着,装作王妃被绑架,骗走不少士兵,引去埋伏之地杀死。
这一次,她定要于碧云的命!
虞稚起身道:“走。”
跟随在她身边的鸣珂、听风听夜以及众影卫立刻跟上,还有一支精骑军队,随时准备保护王妃。
五百米外,楚军捆绑着于碧云,将长剑抵在她脖子上,冷喝道:“你们的王妃在我手上,即刻自刎我就放了她!”
齐军面面相视,望着那张与自家王妃极其相似的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近日来常有王妃被绑架的事,每一次都是假的。
可万一这一次是真的呢?
他们不敢赌,他们死不足惜,可王妃不能就这样死在楚军手上!
于碧云的眸中阴冷,瞥了齐军一眼,装出虞稚的口吻,平静地道:“没必要以命换命,快走!”
正所谓以退为进,她这一句话,齐军便信了她是王妃了。
正欲上前救人。
“确实没必要,直接杀了她就是。”
一道冷冽盛雪的声音响起,一袭白衣轻裘的虞稚踏雪而来,墨发半绾,清绝出尘之姿欺云赛月。
正主一到,蹩脚的冒牌货就很明显露出马脚了。
齐军暗自自责,他们又没有认出真正的王妃,差点中了楚军的奸计!
于碧云死死地盯着虞稚。
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虞千代还是丝毫未变?凭什么虞千代可以一直从容不迫,而她就要狼狈不堪?
楚军见奸计被识破,立刻带着于碧云逃走。
虞稚冷淡启唇:“追!”
这一次她一定要除掉于碧云这个祸害,免得再阴魂不散,惹是生非。
她丝毫不怕楚军埋伏在后方,如今楚军所剩无几,都在为了守城而浴血奋战,腾不出人手来,更何况仅仅是杀她一人。
士兵牵来一匹马,虞稚策马奔去,白雪皑皑的森林飞快推移。
鸣珂他们在树上飞掠,骑兵护在虞稚四周。
楚军竭尽全力逃跑,方向却不是楚都,而是逃进了森林深处。
于碧云被架在马上,紧蹙双眉,绝美的脸上划过一抹慌张:“你们要去哪儿?”
问题问出,无人回答。
“我有很多钱,很多钱!反正楚国也保不住了,我们一起逃吧!”于碧云怕得直哆嗦,激动地大叫道。
领头者迎风策马,双眸凛然:“你这种女人是不会懂什么叫保卫故土的,我们誓与楚国共存亡!”
“誓与楚国共存亡!”
其他人齐声高呼。
话音刚落,齐国的骑兵便一个包抄围住了他们,数支长枪划破长空,于纷扬的霜雪中划出冷光。
虞稚随即赶到,朱唇轻启:“杀!”
楚军人虽少却拼死厮杀,热血洒在雪地上,极致触目惊心。
于碧云被甩下马,趁着混乱用落在地上的刀枪划开绳索,连滚带爬地向外跑。
一名影卫宛若鬼魅般落到她面前,提起她的衣襟丢回去,正好砸在一具尸体上,染上满身鲜血,凄厉尖叫。
不过半刻钟,所有楚军都与楚国一起去了。
只剩下于碧云一个人跌坐在血泊中,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浑身剧烈颤抖。
虞稚翻身下马,没有拿武器,缓步走向于碧云。
呼啸的北风吹起她的青丝,黑眸幽寂如古潭,于垒尸殷血中纤尘不染。
于碧云抬眼看向虞稚,忽然不颤抖了,双眼睁得好像要跳出来,溢满了仇恨和怨毒:“你以为你赢了吗?虞千代,你不过是比我会投胎而已!”
若非虞千代生在虞家,生来便拥有掌握虞家机关术的能力,她又怎么会输给她?
面对于碧云的疯狂,虞稚不为所动,黑眸犹如冰封的湖面般寒凉。
“你以为我想做个恶人吗?你以为我不想做个优雅善良的姑娘吗?我不像你那么幸运,生来就是嫡女,你将来不论嫁给谁都是正室夫人!”
死到临头,于碧云什么也不顾了,神情狰狞地大叫,“我是庶女,我只能是妾,我的女儿也只能是庶女,只能做别人的妾。我一辈子都要苟延残喘的活着,生生世世无法摆脱这个卑贱的命运……”
她自嘲地笑了笑,拍着自己的胸口问:“我丑吗?笨吗?我怎么能甘心?古今多少帝王杀兄弑父,可当他们坐上王位,还有谁会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只是想拥有更好的人生,我错了吗?!”
“你没有错,但是你给了我杀你的理由。”
虞稚的声音平静森凉,错与对不重要,重要的是于碧云作恶作到了她头上,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踏上这条路,因果轮回,谁也不会饶了谁。
“唰——!”
剑光骤闪,人头落地。
北风呼呼地吹,夹杂着冰雪乱飞,温热的鲜血如注,逐渐失去生命的温度。
一行人来得快去得快,留下一具具尸体供野狼充饥。
虞稚骑在马上,黑眸中一片沉思。她以为追到尽头至少会有点埋伏,却没想到真就只有那么点人。
太顺了,顺得奇怪。
回到营地,虞稚便接到了殷九策攻破楚都的消息,此刻正追击最后的残军,似乎要登上楚都后面那座雪山。
雪山……何其危险。
难道说,南玉瓒让人带于碧云出来是为了引开她?
虞稚眯起冷眸,勒转缰绳策马奔向楚都。不论如何,她都必须去看看!
楚都。
城已破,烽火狼烟中城楼残损,乱箭插在木头或尸体上,鲜血淋漓泼洒。
季星珩带领一支军队追击杉月,最后将她逼上绝路,退无可退。
“杉月,只要你缴械投降,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季星珩扬声喝道,星眉剑目在乱雪中噙满复杂。
残破的楼阙之下,杉月浑身浴血,发髻凌乱,艰难地喘着粗气。
身旁只剩下三个骑兵了,他们都负了伤,无法继续战斗。
“噌!”
杉月猛地拔出长剑,一步步走向季星珩,满是伤痕的脸颊被冻得通红,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径直袭去!
“都不许过来。”季星珩对身后的士兵大喊一声,飞身下马,两人长剑相撞,惊起刺耳尖啸。
她已经受了重伤,堪堪抵挡这一剑,铁靴在积雪上滑出深深的痕迹。
“杉月。”季星珩紧皱眉头,心疼又复杂地看着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执迷不悟?放下剑,你就可以活下去!”
杉月竭尽全力抽回长剑,拼命地向季星珩发起攻击,招招致命,暗红鲜血从嘴角渗出。
那双澄澈善睐的明眸迸射出惊人的力量,狠狠地戳进季星珩的心!
“白家祖训……”
杉月的声音沙哑,呼出的水雾都带着红色,青筋暴起,低喝出磅礴之势,“宁死、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