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虞稚基本恢复正常,但因为身体虚弱而不能长时间赶路,无法立刻回到齐国军营去。
但此刻是趁火打劫的好时候,救百姓离开地下城是一回事,战争又是另一回事,她不会就此止步。
她便催着殷九策回去,殷九策拗不过她只好先行离开。
临走时,这家伙没有说半句不舍得,却抱了她很久,让她一定要早些回去。
这天。
虞稚喝了药,含着糖果走到客栈的窗户边,见到小莲又在栏杆旁发呆,直勾勾地盯着下方街道上的人群。
对小莲来说,这个另外的世界她暂时还接受不了。
虞稚让莫玄去找小莲的亲人,但什么也没找到,战争即将爆发,不能把小莲一个人留在凉国,只能带走。
也不知小莲会作何选择。
秦三没有再回去做他的小王爷,整天都在街上瞎溜达,他发现还是无所事事的生活比较适合他。
做小王爷规矩太多了,各方势力都盯着,随时都可能被豺狼虎豹拆吃入腹。
既然他父母都已去世,他就没有理由再回姬家了。
他更喜欢闲散潇洒,四处游荡的生活。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秦三刚刚吃饱,满足地摸着肚皮向前走。
“等等。”
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秦三回头见是姬杭,只听姬杭问,“你是姬麟吗?”
姬杭原本就有这个猜测,而今听说小王爷回来又消失了,他便肯定了这个猜测。
为什么麟弟不认他?
秦三定定地回望姬杭,忽而粲然一笑:“不是,我是秦三。”
说罢转身离去,痞气的背影衣袂翻飞,潇洒适意。
有些事不需要细说便能意会。
姬杭懂了,他望着秦三的背影没入人海,喃喃道:“保重。”
客栈。
秦三晃悠上了楼,一推门就瞧见虞稚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样子,焦偃坐在旁边生闷气。
一看就是虞稚急着走,焦偃担心她不想她奔波劳碌,却又拦不住。
秦三问:“虞小姐要回齐国了?”
“叫我虞稚吧。”虞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又道,“是,你呢?”
“这不是要打仗了嘛,去哪儿都不如齐国安全啊。”秦三嘿嘿一笑,意思很明显,想跟虞稚一起回齐营。
“嗯。”
虞稚淡然应声,转眸看向坐在旁边的小莲,“想好了吗?”
方才她问小莲是要留在凉国还是跟随她去齐国,小莲犹豫不决,沉思了良久,不知现在想清楚了没。
“我……我要跟着你们。”小莲小声回答,她并不想离开故国,可这儿她没有亲人,马上就要打仗了,她害怕。
虞稚微微颔首:“好,下午就出发。”
“哼!”焦偃重重地哼了一声,抱着臂膀沉着脸,加强存在感。
“凉王已经知道是我放出地下城里的人了,在这儿待着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去的好。”虞稚无奈地笑道。
焦偃吹胡子瞪眼:“谁敢来,我叫人把他剁成肉酱!”
神医之名传遍九州,在凉国也有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他看谁敢伤害小阿稚?
小莲的鼻子微酸,如果爷爷在,肯定也会这般围护自己,可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虞稚劝了焦偃许久,才终于把这个老小孩劝上马车,一行人离开了凉都。
他们前脚刚走,杀手后脚就到了,已是人去楼空。
已经忙到焦头烂额的凉王听到这个消息,怒得将一桌子东西全部扫落,大声喝道:“追!搜!一定要杀了虞千代!”
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啊,九国屠城都没能要了她的命。
她活着也就算了,还专门与他作对,这样的祸害非死不可!
凉国上下都在通缉虞稚。
虞稚易了容,与小莲坐在马车里,莫玄赶车,鸣珂趴在车顶上,焦偃坐在马车外,秦三一个人骑马在四周晃悠。
一行人渐行渐远,始终没有被发现。
或许是因为焦偃和小莲的爷爷年纪差不多,小莲对焦偃十分热络,一直在与他搭话。
焦偃向来独来独往,不喜欢与不熟的人寒暄,只是看在虞稚的面子上才和小莲多说了几句。
时间一长,他就不怎么理会了,一直在和虞稚聊天。
他们聊的东西小莲插不上嘴,失落地低着头,委屈感涌上心头,不禁红了眼眶。
虞稚看了看小莲,黑眸微动,提议道:“人总要有一技之长,不如你跟焦爷爷学点医术吧,日后也好谋生。”
焦偃撇撇嘴,并不想随随便便就教别人。
想跟他学医术的人可以绕九州大陆好几圈,他很挑的好不好?
不过既然是小阿稚提的,他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小莲连连点头:“好好好。”
车上没有医书,焦偃便口述给小莲听,让她一边听一边记。
可小莲的记性不太好,说了几次都还记不住。
焦偃的太阳穴突突的,嘬一口烟冷静,又继续口述。
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焦偃忍不住说了小莲一句:“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还记不住?”
这句话让虞稚想起了幼时,她因为某件事故意气焦爷爷,假装记不住药理知识,让他一遍又一遍的说,可劲儿生气。
想起那时焦爷爷暴跳如雷的样子,她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那笑容撞进小莲的眼中,让本就因为焦偃的数落而难过的她更加生气,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虞稚让焦爷爷教她医术,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吧?
小莲咬了咬下唇:“我从小就生活在地底下,没人教我读书识字,是爷爷让我略识得了几个字,我本就不如正常的人……”
她这样一个生活在地底下十多年又没有亲人的孤儿,还活着已经很幸运了,他们应该更包容她一些才对。
居然还数落取笑她,他们忘了爷爷的救命之恩了吗?
“你觉得不如,那才是真的不如。”虞稚转眸看着她,声音淡然如水,“不论曾经如何,从此以后你都要在这里生存了,必须学会适应。”
虞稚的眸光明彻,宛若刀光般让小莲无处可藏。
小莲明显不甘心地低头,喏喏应声:“知道了……”
焦偃嘬了口烟,缓缓吐出。
他不喜欢这个叫小莲的丫头的性子,可奈何她的爷爷救过小阿稚的命,临死前将她托付给小阿稚。
救命之恩理当涌泉相报,只能好人做到底咯。
焦偃说累了,虞稚便继续口述给小莲听,但她明显感受到小莲的心不在焉,只好作罢。
三日之后,马车才缓缓抵达凉国边境。
战争即将打响,凉国兵马全都聚集在边境,为了抓住虞稚派出了大量士兵,一路上都有人搜查。
如今只要是年轻女子都会被抓走,易容伪装不再起作用,他们只能尽量避开士兵,在危机四伏中艰难前行。
一片森林中,鸣珂出去引走驻扎的士兵,马车才趁机行驶过去。
还未脱离危险,小莲便面露苦色,捂着肚子道:“停车停车!我肚子疼,我要下去……快!”
正在观察外面的虞稚眉头微蹙。
焦偃大喝一声:“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停什么车?憋着!”
小莲急了:“可我真的憋不住了啊,我不能在车上……吧,不行了不行了,快停车啊!”
马车又驶出一段距离,小莲的叫嚷声不断,吵得大家都心神不宁。
鸣珂把指环扣捏得嘎嘣响,就差没给小莲两拳了。
虞稚用灵术感知周围,确定没有金属波动,才道:“停车吧,让她下去。”
莫玄勒绳停马,焦偃催促道:“快,快点解决了回来!”
“好好好……”
小莲一个劲地点头,虞稚想让鸣珂去保护她,她却偏不要,一个人跑进草丛里。
刚进草丛,小莲就不慌不忙走起来,小声抱怨:“哪有姑娘方便让其他人跟着的,这不毁了清白吗……”
她环顾四周,继续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们急什么,这里根本没人嘛,连方便都不让人方便……”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四周都隐蔽的草丛,小莲这才蹲下去解决三急,舒服后慢悠悠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
“唰——!”
一根粗绳子凌空抽出,猛地套住小莲的脖子,蛮横地把她摔在地上,一路拖行过去!
地上的碎石硌伤了小莲,她拼命挣扎,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睁大的双眼中布满绝望!
忽然,一道小身影从树上跳跃过来,干脆利落地坠地,一脚踩在绳子上,任凭对方怎么拉都拉不动。
拖行终于结束,小莲的脖子被勒出血痕,痛苦地咳嗽起来。
鸣珂嫌弃地瞥了小莲一眼,把套在她脖子上的绳子取下,扛起她回到马车去。
虞稚等人在看到受伤的小莲被扛回时,心头咯噔一声。
糟了。
这明显是敌人设下的圈套,这周围怕是已经被包围起来了!
莫玄勒紧缰绳,正准备驱车离开,重重叠叠的脚步声便陆续响起,大量士兵呈包围之势聚拢而来!
小莲被鸣珂毫不怜香惜玉地丢在车板上,她一个斜眼就看到敌人向这边冲过来,心头一阵后悔,手吓得直抖。
为了不被虞稚他们责难,干脆双眼紧闭装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