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陛下只有两个成年的儿子,一个南弘因叛乱而死,就剩下一个南景了。
曾经毫不起眼,没有背景的南景便成了香饽饽,怎么看,都是可以寄托一生的良人,贵女们怎会不动心?
“儿臣参见父王,母后。”南景提起衣袂跪地,将额头伏地磕在手指中间。
这样的大礼寻常是不必行的,但南景次次见到齐王和裴琇都是这般行礼,可见其谨小慎微。
齐王看了南景一眼,面上没有多少情绪,看不出是喜还是厌:“平身吧。”
“谢父王,母后。”南景特意加上了裴琇,这才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座位坐下。
他的位置仅距虞稚两米。不动声色地向虞稚微笑颔首。
虞稚大大方方地报以笑容。
万贵妃故作喜爱地看着二人:“瞧瞧,景儿和于小姐多么般配啊,郎才女貌,简直是一对璧人。”
裴珠月当即不乐意了,扬声说道:“景哥哥前两日的风寒好了吗?月儿担心的紧呢。”
南景微微一笑,言语间透着疏离与客气:“早已痊愈,裴小姐不必担心。”
“说起来,裴小姐和景儿是青梅竹马呢,唉,这王子妃可不好选。”丽妃瞥了裴琇一眼,悠悠地叹息道。
景殿下是王后养子,王子妃的人选自然是裴珠月。可王后与裴家关系微妙,谁做王子妃就不好说了。
虞稚垂眸不语,南景需要笼络裴琇,又不想放过裴家的支持,还想要利用虞家机关术的力量,这三方不知南景会如何取舍?
景哥哥对自己这般疏离,裴珠月心里自是不舒服。可想到景哥哥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声誉着想,便也就释怀了。
齐王意味不明地看向南景:“是给景儿选妃,自然是看景儿的意思。”
南景起身作揖:“儿臣的婚事全凭父王母后做主。”
因南弘叛乱一事,父王的疑心深重。如今他羽翼未丰,任何意图显露都会招来祸事,只能静观其变。
闻言,齐王端过茶杯抿了一口,顿了顿才又问道:“难道你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没有。”南景的语气笃定。
众贵女面面相视,总觉得自己的机会很大,悄悄整理衣襟和发髻,背都挺得更直更端庄了。
“没有也没关系啊,这儿有这么多千金贵女,总有景儿喜欢的。”万贵妃笑了笑,“景儿可以慢慢挑。”
丽妃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对啊,本宫分明听闻,景儿与于小姐走得颇近,似乎是很要好啊。”
闻言,齐王的神色微沉,景儿为何会与虞千代亲近?他会否知晓虞千代的真实身份?
南景察觉出了齐王细微的情绪变化,心头千思百转,将头垂得更低了:“儿臣与于小姐仅是点头之交,不想因此污了于小姐名声,请丽妃娘娘莫要听信谣言。”
“那确是本宫的不是了。”丽妃勉强地笑了笑,想再多说几句,让南景收了那个小妖精,却又不敢多言了。
万一让王上看出端倪,岂不是会因此厌弃她?那就得不偿失了。
齐王又看向裴琇:“那王后觉得,谁做景儿的王子妃最合适?”
裴琇神色淡淡,低眸欣赏新涂的指甲,事不关己的模样:“一切听凭王上做主。”
二人的关系似乎很不好。
以至于裴琇敷衍得很明显,齐王却没有露出半点不豫,好像早已经习以为常。
他略作思忖,又看向了虞稚,语气变得柔和:“听闻于小姐箭术极佳,不如和景儿切磋一下?”
南景和虞稚立即起身,垂首应道:“是。”
裴珠月不高兴地嘟着嘴,早知道她就认真学射箭了,没想到这个于安歌处处拿箭术压她一头!
宫人将早已备好的弓箭和靶子拿到庭轩之外,麻利地摆好,二人向花园中走去。
虞稚拿起长弓时,南景借机伸手擦过她的手指,低声道:“安歌,我方才那般说,只是不想损了你的清誉,你我之间,不需要外人评说。”
她的黑眸中闪过讥讽,南景三头都想讨好,哪有那么好的事?
心里这般想,嘴上应了一声:“嗯。”
二人在靶子前站定,齐齐弯弓搭箭,两支利箭几乎同时射出,精准射中靶心!
从前为避南弘的锋芒,南景总是藏拙,如今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
“哇……”
“景殿下好厉害!”
贵女们发出惊叹之声,个个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什么细节,无不后悔自己没有认真学习箭术。
齐王的眼中浮现赞许,拍了拍手掌:“不错,都不错,都是我大齐的好儿女。”
“安歌的箭术还是这般奇绝,若靶子再远一些,我可就要输给你了。”南景面上不露声色,语气却充满了宠溺与温柔,暧昧不清。
虞稚敛眸勾唇,不置可否,放下弓箭向庭轩内走去。
“于小姐的箭术果然名不虚传。”齐王笑着对虞稚说,“孤的其他儿女们年纪尚小,总说教箭术的师傅太凶,看着害怕。不如就请于小姐入宫教授他们箭术,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整个庭轩的气氛都凝固了。
除了几百年前出过一位女帝师外,还从未有女子入宫教授王子公主箭术的先例,王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真看中了于安歌,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万贵妃警铃大作,为难地笑道:“王上,于小姐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如此抛头露面怕是要惹人非议。”
齐王眉梢一挑泛起不悦:“于小姐如此巾帼不让须眉,还会在乎流言蜚语吗?”
“几百年前的秦国,还曾出过一位女帝师,以十五岁稚龄教导皇子公主。”南景微垂着首,不紧不慢道,“秦国可出这样的奇女子,我们大齐也能。”
“景儿所言正合孤心。”
齐王赞许地瞥了南景一眼,抬手阻止了还欲辩解的万贵妃,沉声道,“自明日起,于安歌便是教授王子公主箭术的少师,可自由出入王宫,不必向任何人行跪拜大礼。”
只要把虞千代拴在身边,他有得是时间去试探她,笼络她。
万贵妃和丽妃皆冷睨着虞稚,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了这个狐狸精进宫,这哪里是教授王子公主,根本就是方便侍奉王上!
这对虞稚来说是个好机会,但她又不能显露野心让齐王起疑,便无奈地道:“安歌不想要高官厚禄,只愿平安度日。”
南景用余光瞥着她,她总是这般安分守己,应该是真的没有复仇之心。
齐王也是这样想,于是更希望能留住她了,便强硬道:“如此好的箭术怎能浪费?你大可放心,孤不会让你乱入任何纷争,谢恩吧。”
虞稚这才顺从地谢恩领命。
随后齐王便让南景与众贵女多相处,争取培养感情,挑一个称心如意的王子妃。几句话对付过去,抬脚就离开了。
这次选妃本就是一个由头罢了,见到了虞稚就算完成了。
然而南景始终规规矩矩地坐着,微微垂着首,根本不去看任何贵女,众贵女只能干着急。
裴珠月得意地扫了她们一眼,虽然景哥哥面上不说,心里却只有她一个人呢,这些女人就别做白日梦了。
“没想到于小姐年纪轻轻便得王上赏识,真是令本宫佩服。”万贵妃款款走下台阶,审视地盯着虞稚,“以后本宫的昱儿就拜托于小姐……哦,于少师了。”
丽妃笑着接话道:“本宫的瑶儿也是。”
“是。”虞稚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并不去看两位妃子锐利的目光。
万贵妃有一子,名为南昱,年仅六岁。丽妃有一女,名为南玉瑶,年仅八岁。这些王子公主与南景足足相差了一伦,其中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王后娘娘,妹妹宫里还有事,就告退了。”万贵妃和丽妃相继离去,临走时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意。
虞稚不动声色地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等待时间流逝。
裴琇环视庭轩,被宫人搀扶起来,缓缓道:“景儿好像兴致不佳,那便改日再叙吧。”
南景立即起身去扶裴琇的另一边手臂,仍旧垂着首,尽显谦恭姿态。
闻言,众贵女皆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走出座位行礼:“恭送王后娘娘,恭送景殿下。”
待二人走出庭轩。
裴琇侧眸看向身旁的南景,用手绢轻轻掩了掩嘴唇,好似随意地说了一句:“喜欢珠月就娶了吧。”
南景讶异地抬眸,很快恢复正常,恭顺道:“母后喜欢珠月,那儿臣便娶她。”
“不是我喜欢。”裴琇目光深沉,不豫地纠正道,“是你。”
她始终不肯与裴家亲近,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现在要借一下裴家的力量罢了。
南景立刻低头:“儿臣明白。”
“你最好明白,南景,千万别把本宫当傻子。好好做,做给本宫看。”裴琇轻轻拂去南景肩上虚无的灰尘。
他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么多年了,她终于肯帮他了!
南景退后两步,抬起双臂深深地作揖,然后跪在地上,整个身子匍匐在裴琇脚边:“儿臣恭送母后。”
裴琇微微勾唇抬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