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修远憎恶地指着遗物:“把这些肮脏之物拿下去处理掉。”
“是。”
众家仆纷纷走上前去,很快便把一地狼藉收拾干净,于碧云擦着眼睛站起身来,挂着泪珠的表情尴尬至极。
这件事的始末,娘并未告知她,但她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这个于安歌一定是假的,至于那张脸为何如此相似,她迟早会知道真相!
于碧云追上快要离开的于修远,柔声关心道:“爹爹您的身子不好,莫将此事放在心上,让娘去处理吧。”
闻言,于修远看了一眼这个知书达礼,品貌俱佳的大女儿。无数次不在心里感叹,碧云若是自己的嫡女该有多好,他就不会在官员女眷的宴会上丢尽颜面了。
“嗯。”于修远微微点头,又想起于安歌,不悦地叹气,“既然安歌已经知错,那就回来住着吧,芙眉你再给安歌安排几个婢女。”
陆芙眉皮笑肉不笑地称是,暗暗给女儿使眼色。
于碧云秀眉微蹙,忧心忡忡地道:“不过爹爹……您不觉得安歌很不一样了吗?”
说着便看向了立在雪中的虞稚。
直叫人想起那句诗——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这样的仙姿佚貌,绝不会出现在此,更无法与曾经那个唯唯诺诺,憨憨傻傻的于安歌重叠。
于碧云越是看虞稚,越是无法压制心中的妒火,不论这个女人是不是真正的于安歌,她都容不下……
“爹爹,安歌妹妹失踪了多日,回来便性情大变了……会不会……”
话未说完,但人已意会,于修远深深地皱起眉头。
他怎么会没发现,只是政务缠身,没有空闲时间来管这个。如今又被碧云提起,他便开始担心这个“于安歌”的意图,或是安歌的身上发生了不为人知的事。
不管是什么,都不容小觑。
陆芙眉笑了笑:“老爷,妾有个好法子能让您不再被朝野猜忌。”
“什么?”于修远将信将疑。
“您问问安歌,于家还有什么旧部。若有,您不仅可以将他们揭露,以示自己的清白。还可以确认安歌是不是您的三女儿。”
这个法子令于修远眼睛一亮,拍了拍陆芙眉的手:“好眉儿,我还要去忙上将军回城之事,你先稳住安歌,待我明日回来再问她。”
陆芙眉笑得妩媚多姿:“妾身不会让您失望的。”
于修远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目送他离开,陆芙眉鄙薄地瞥了虞稚一眼,这一次败了又如何,只要这个冒牌货还在眼皮子底下,迟早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优雅地拢了拢发髻,捋过珍珠流苏,对身旁婢女道:“宝翠,去,叫几个新侍女来,好好伺候咱们的三小姐。”
宝翠立刻会意:“奴婢这就去。”
另一边,于显民笑眯眯地凑过去:“安歌妹妹,二哥明天要去金玉坊玩儿,那儿明天会来一只名斗鸡,一定很好看,好妹妹一起去玩儿吗?”
虞稚淡淡地转眸:“金玉坊?”
“就是赌坊呗,一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去的地儿。”于芷桐翻了个白眼,“乌烟瘴气的,哪里是千金小姐该去的。”
“芷桐!”于显民气恼地指着于芷桐的鼻子,这个妹妹怎么就这么喜欢拆他的台呢!
于芷桐得意地吐舌头。
他俩都以为虞稚听了这话会拒绝。
谁知——
“去。”
清冷简洁的一个字落下,于显民大喜过望,一个劲儿地拍马屁:“安歌妹妹就是有品味,不像某人,还是本公子的亲妹妹呢,那么好玩的地方也不去。”
“哥!”于芷桐气不打一出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吃里扒外的哥哥?真是气死她了!
于芷桐眼珠子转了转,插着腰嚷嚷:“那我也要去!”说完,还对虞稚得意地轻哼。
“嘿嘿嘿,好好都去,都去。”于显民自然是喜不自胜,乐得直搓手,一直紧紧地盯着虞稚的小脸,就差没把眼珠子贴上去。
“好啦,回去了,真丢脸!”于芷桐简直看不下去他那副哈趴狗的丑样,揪着他的衣襟就往外拖。
“哎哎哎松手松手……”于显民还回头一笑,“安歌妹妹,咱们可说好了啊,打扮漂亮点!”
寒风凛冽,拂过虞稚沉如古潭的眸。
金玉坊她怎么会不知道,九州最有名的赌坊,她五岁时便进去过,还认识了一个钱袋子。
也不知在幽州能不能再遇上。
或许是风太冷了,虞稚再次忍不住轻咳:“咳咳咳……”
看来在去之前,她必须得吃点药,否则越来越严重就不好了。
忽然,寂静的小院又响起了脚步声,陆芙眉身边的贴身奴婢,带着三个脸生的丫鬟走了进来。
宝翠笑得虚假:“三小姐,她们几个都是伺候过您的,夫人特意给调了回来,想来定能伺候好您。还不快向三小姐问安?”
三个丫鬟个个笑开了花,齐齐地屈膝:“给小姐请安。”
自从方家出事,她们就被调去做粗活了,这下终于回来了,自然是欣喜若狂。
宝翠试探地打量着虞稚:“三小姐还记得她们的名字吗?”
话音落下,虞稚扫了她们四个一眼,仿佛没有听到宝翠的问题,启唇问道:“府中可有大夫?”
其中一个丫鬟答道:“有,奴婢这就去唤。”
说完便走了出去,被无视的宝翠心有不忿,不甘心地又问:“三小姐可还记得她们的名字?”
虞稚又答非所问:“我渴了,去沏杯茶吧。”
第二个丫鬟看了看脸色难看的宝翠,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胆子,张口就说:“小姐,宝翠姑姑问您话呢!”
宝翠闻言露出笑意,颇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仰着下巴等着虞稚回复。
以前的于安歌极好欺负,她们还没从梦里醒过来。
虞稚这下终于看向了宝翠,漆黑的眸无波无澜,幽深难测,每个字皆掷地有声:“你可以滚了。”
就凭她也妄图试探?
宝翠顿时怒火攻心,方才开口的丫鬟皱起眉头:“三小姐,宝翠姑姑可是陆姨娘身边的贴身侍女,你不能这么说话。”
“是吗。”虞稚微微挑眉,“你是说我贵为嫡女,还要给一个小妾面子?看来桂嬷嬷颠倒尊卑的下场,你们是已经忘了。”
“桂嬷嬷?”这丫鬟一头雾水,她一直粗活缠身,完全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何事。
一句小妾,如打了宝翠一巴掌,她恼怒得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半个字。
她不能为了一时意气给夫人惹麻烦,于安歌不是要大夫吗?待会儿自有好戏看……
“奴婢告退。”宝翠勉强地挂着笑容,敷衍行礼,快步离去。
那丫鬟还在问:“小姐,什么桂嬷嬷啊?”
虞稚抬眸望着她,寒眸摄人,盯得她不寒而栗,愣是没敢再开口,只听虞稚问:“你们都叫什么?”
“啊?”这丫鬟不明所以地张着嘴。
倒是第三个丫鬟聪明,立刻回答:“她叫冬儿,出去那个叫夏儿,奴婢名秋儿。”
原来是春夏秋冬,倒是好记。
虞稚微微颔首:“沏茶?”
秋儿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地道:“奴婢这就去。”
“诶…秋姐姐……”冬儿讪讪地抬手,还是没有挽留住秋儿,再看虞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禁在心里嘀咕,这三小姐还是三小姐吗,不仅变得好可怕,还不记得她们的名字了,真奇怪。
两刻钟后,虞稚正赏雪品茶,好不悠闲。
“小姐!小姐!大夫来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不过须臾,便见夏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手上还拽着一名老大夫。
老大夫被迫紧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没把老骨头跑散架。
虞稚的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这夏儿出去的时候还不慌不忙,怎么这会儿这么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快要病死了。
“大夫您快给我们小姐看看吧,我们小姐很不舒服!”夏儿语气夸张,特意咬清楚最后四个字。
“好好……”老大夫也不磨叽,尚还喘着气,就拿出手枕给虞稚把脉。
冬儿不解地嘀咕:“你干嘛这么着急,小姐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啊,以前都不见你这么殷勤。”
夏儿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那两个小动作,虞稚用余光尽收眼底,纤指微动,心中有了猜测。
这个陆芙眉还真是心急,如此不遗余力的“照顾”她。
一个嫡女的位置,就这么让她们眼馋吗?如果有得选,她还不想怀璧其罪呢。
片刻后,老大夫皱起眉头,估计以为自己诊错了,又凝神静气,按紧了指腹,打算再诊一次。
谁知,底下的手被抽走,虞稚淡淡地启唇:“不必诊了,我就是有点风寒而已。”
老大夫似有不满:“只是有点风寒?”
虞稚颔首。
“好吧……”老大夫压下心头的怒意,开始写方子,写到一半,手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抱怨,“这点小病就不必如此着急啊,我正给老夫人诊脉呢……老夫人近来旧疾复发,耽搁不得啊,万一严重了可怎么好……”
闻言,虞稚纤眉微蹙,打断了他:“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