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军府。
莫玄道:“秉主子,虞姑娘与齐王去了藏宝阁,二人密谈良久,有笑声传出,应是揭穿了虞姑娘的真实身份。”
殷九策正在亭台上晒太阳,懒洋洋地瞥了兵书一眼:“嗯。”
“虞姑娘走时,似乎要走了藏宝阁的那副画。”莫玄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就是那副她及笄之年与大晋太子商云旌共同画作的画像。”
此话一出,殷九策眉梢高挑,将目光从兵书上挪走,放在莫玄身上。
莫玄不解其意:“主子可有吩咐?”
殷九策凉薄地收回:“无事。”遂继续看兵书,一副沉思模样,殊不知却将书拿倒了。
八爷从檐下走过,碧色眼瞳泛起一丝鄙视。
翌日。
王子府。
成为新妇已经好几日的裴珠月正在给南景整理衣襟,她的脸蛋容光焕发,似乎多了一丝娇媚,好不动人。
嫁给心上人的每一天,都让裴珠月感觉自己是九州最幸福的女人,无时不刻带着笑。
但此刻裴珠月却噘着嘴:“夫君真要去见于安歌?”
“为夫不是说了吗?于安歌是丞相嫡女,为夫要想成为储君,必须要丞相的支持。”南景宠溺一笑,“为夫又不喜欢于安歌,不过是利用她罢了。等为夫成为储君,一定休了她。”
“于安歌那么漂亮,夫君真不会动心?”裴珠月娇嗔着追问。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为夫眼里,哪里有比娘子更美的女子啊?”南景点了一下裴珠月的鼻尖,微笑道,“时辰差不多了,为夫要走了,娘子好生歇息。”
“好吧……夫君可要早些回来。”
“遵命。”
南景刚踏出房门,脸上的笑意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厌烦。
这几日整天与裴珠月腻在一起,裴珠月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诗书不通,棋艺不懂,只会撒娇卖蠢,直看得他想吐!
还休了虞千代?裴珠月配给天师之女提鞋吗?他究竟会休了谁,她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南景很快收敛起不豫的神色,恢复儒雅温润,踱步踏上马车前往王宫。
另一边。
虞稚前脚刚离开于府,殷九策后脚就造访了闺阁小楼。
跟随主子而来的莫玄,望着主子一脸捉奸似的表情在屋中搜寻,无语至极:“……”
至于吗?不就是一幅画。
大晋灭国快半年了,大晋太子早就死透了吧,主子何必要跟一个死人吃醋呢?
殷九策仔仔细细地找遍了所有机关匣,都未发现画像的踪迹。不禁眯起狭眸,她不会带在身上吧?
忽然,他的目光暼到角落的废纸篓,废纸篓中一片雪白的宣纸团中,一大撮灰烬极为醒目。
殷九策在废纸篓前蹲下,捏起一点灰烬在指尖碾了碾,确认这是上好画布燃烧后的灰时,嘴角隐隐勾起一抹弧度。
莫玄人都傻了:“……”
这还是那个有洁癖的主子吗?
在确定商云旌在虞稚心中没有超过复仇之心后,殷九策那口气儿顺了不少,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了。
他一边用手帕擦着手指,一边随意地环顾屋中。
因为虞稚不允许两个丫头上楼来打扫,卧房一直都是她一个人整理清扫,她又整日忙碌,卧房中难免杂乱。
殷九策丝毫没有擅闯闺阁的羞愧感,随手帮虞稚整理起柜子上散乱的书本。
莫玄默默转过身去望天。
算了,里头那个已经不是他的主子了,已经走火入魔了。
刚拿起四本书,殷九策的指尖便一顿,眯了眯狭眸仔细瞧书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霸道将军爱上我》
“???”
三个问号浮现在殷九策的头顶,他不禁看了看旁边,确认自己身处现实世界,而不是在做梦。
莫玄冷不丁与主子的目光对上,低头以示吩咐。
只见殷九策神色奇怪,朝莫玄拢了拢手指,莫玄听话地走上前去。
殷九策举起手上的书,修长的手指一伸:“上面写得什么?”
莫玄随意地暼过去,反应比殷九策还夸张,直接目瞪口呆,头皮一阵发麻:“霸道……霸道将军爱上……爱上……”
我那个字还没挤出来,殷九策就抬手示意他闭嘴,结束了这场酷刑。
莫玄再次傻了,虞姑娘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实在是想不出如高岭之花般的虞姑娘,会看这种小丫头的幻想读物。
虞姑娘的脑子还正常吗?
殷九策捏着这烫手的话本子,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最后干脆诚实地打开看了起来。
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浏览。
大约讲述的是灭国公主误打误撞嫁给了敌国战神将军,二人从相爱相杀到解开误会,最后开始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的故事。
关于幸福生活那一段,殷九策来回看了好几遍。眉梢高高挑起,成婚?
似乎是一件不赖的事……
莫玄眼睁睁看着主子的嘴角与太阳肩并肩,无奈地抹了把脸,转身继续望天。
随后殷九策把守在小楼的影卫唤来,问他们这本书从何而来。
影卫单膝跪地,恭敬地回答:“回主子,这书应该是叶如初给虞姑娘的。”
殷九策重复道:“叶如初?”
一个陌生的名字。
“是虞姑娘在武林大会结识的一位姑娘,那位姑娘还救过虞姑娘。”影卫略作思忖,又道,“叶如初似乎是金坊主的妹妹,金坊主不允许她见虞姑娘,她是偷跑来的。金坊主还曾嘱咐我们,不许放叶如初进屋。”
原来如此。
殷九策把话本子放回原位,起身慵懒道:“下次叶如初来,不必拦了。”
这么有才的姑娘,怎么能不让虞稚多多相处呢。
影卫颇为意外地抬头,遂垂首应道:“是。”
殷九策踱步走到窗边,狭眸幽深,于晦暗中迭起一丝笑意:“告诉卢岑,暗渡嵘关的事可以在缓缓,不急。”
莫玄目露诧异,之前主子不是很着急吗?怎么忽然不急了?
“听见没?”
“是…是,属下这就去。”
王宫。
全然不知某人在自己卧房中为所欲为,虞稚还在矜矜业业地教授箭术。
鸣珂蹲在房檐上观察四周,发现今日多了许多眼线,都是冲着凶女人来的,恨不得把她盯秃噜皮咯。
不敢再调皮捣蛋的南昱只能逼着自己练箭,只可惜他的天分太差,多日来没有一丁点进步。
虞稚都懒得纠正他,尽自己本分多讲两句,听不懂便罢了。
“咚——!”
古钟长鸣。
王子公主们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跟脱缰之马般,立刻丢下弓箭跑得没影了。
宫人们依次收捡弓箭。
等待了片刻,虞稚没有见到齐王身边的太监,便知今日齐王不会唤她了。
想必此事南景也会得知,许会选在今日入宫找她,便骑上马向草地深处驰去。
暗中眼线迅速跟上。
鸣珂因虞稚的提前嘱咐并未跟去,四仰八叉地躺在房檐上晒太阳。
跑马场深处,薄雪尚存,但草地枝头上已隐隐可见绿色。时近五月,幽州终于要回暖了。
“安歌!”
南景从草丛中走出,情深意切地望着虞稚,仿佛见到了思念多年的心上人。
虞稚勾唇一笑,快速下马。
谁知南景刚上前就把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叹息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安歌,再见不到你,景就要药石无医了。”
她的四肢微僵,简直想给这人一个大嘴巴子。
但她不能这么做,她引来的眼线还在暗中看着呢,不能功亏一篑。
虞稚艰难维持着笑容,双手环上南景的腰:“我也是。”
暗中眼线齐齐大惊。
一直有景殿下与于安歌关系匪浅的传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在宫中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在外面还得了?
其中两名将军府的眼线面面相觑。
你说要不要把这事儿禀报给上将军?
别了吧,我怕上将军一个没忍住灭了南景。
英雄所见略同。
两名眼线相视点头。
南景在抱了半晌后终于放开了虞稚,含情脉脉地凝视她:“安歌,你不会知道与一个不爱的人朝夕相处有多么艰难。还好,我终于见到你了……”
虞稚一阵恶寒,感动地点头:“我知道,我也很想你。”
随后又是一番甜言蜜语轮番轰炸。
在虞稚快要受不了吐出来的时候,南景终于开始说正事了。双眉紧蹙,欲言又止地道:“好安歌,我知道我不该调查你……但是……我那么深爱你,我忍不住……你不是真正的于安歌对吗?”
南景抓紧她的手,目光深切:“你告诉我好不好?你究竟是谁?不论你是谁,我都会一如既往深爱你,不会改变心意的。”
不会改变还问个毛线?
虞稚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故作生气地抽回手,侧过脸去。
她不能承认得那么快,南景不是齐王,他难糊弄多了。事情发展得太顺,南景必会起疑。
而南景也生怕她不悦,立刻抱住侧身的她:“安歌……安歌我错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不堪回首的过去,我不该问得这样直接。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不该有欺瞒,我们应该是坦诚相待的!”
虞稚眸色凌深,嘴上犹豫道:“容我想想……”
“好好,不急不急,慢慢来。”南景心下了然,她的身份汇聚了腥风血雨,怎会轻易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