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走出厢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虞稚,果然看到虞稚又顶着大浓妆走出来。
他微笑着走上去,声音温醇:“于三小姐果真与寻常千金不同,玄冬之日跌入湖中都能安然无恙。”
虞稚能感觉到南景对自己热情多了,只是她看不出这种热情是因为想要拉拢,还是司机报复,如今她只能见机行事。
万不得已时只能装傻了,或是铤而走险,在他报复之前先利用他。
她微微俯身行礼,淡淡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不必多礼。”南景虚扶了她一下,看了看她的脸,试探道,“这脂粉简直掩盖了于三小姐的丽质,不如卸了吧。”
虞稚言简意赅地回答:“我喜欢。”
“于三小姐喜欢就好,是我多嘴了。”南景哑然失笑,轻抚长袖温声道,“上回还欠你半局棋呢,不如我们接着下?”
“好。”
二人找了一处亭子,坐在桌旁下起棋来。
虞稚黑眸流转,抬手落下一子,朱唇轻启:“之前殿下对我十分疏离,为何现在突然变了?”
换她试探他了。
南景未急着落子,而是认真地看着她,双眼清澈,极为真诚地说道:“因为之前不了解你,现在了解一些了,知道你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以及……”
说到这儿,他稍作停顿,微微一笑:“方才在湖中见到了你的真容,觉得仿佛在何处见过,故此多了几分熟络感。”
言罢,满脸歉意:“我这么说不会冒犯于三小姐了吧?”
“无事。”虞稚摇了摇头,黑眸中闪过深思,借着这话头说道,“不瞒殿下,许多人都说我长得像一个人,却不告诉我是谁,殿下能告诉我吗?”
一男一女坐在花园中下棋,谈起话来言笑晏晏,似乎很是投机,极其和谐。
实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危机四伏,来回试探。
南景自然不会就此泄露自己的目的,笑着回答:“只是觉得眼熟罢了,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他既想试探她是不是虞稚,又不能泄露自己的目的,那样会让她起反感之意,因此他必须迂回再迂回。
“是这样。”虞稚悠悠地拖长尾音,“殿下既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再叫于三小姐了,叫我安歌吧。”
“好啊。”南景笑得温文尔雅,轻声轻语地唤道,“安歌。”
说完二人继续下棋。
找了南景半天的裴珠月都快急死了,终于在亭子中发现了他,却看到他竟然在和于安歌下棋,而且相谈甚欢,气得她直咬牙。
好个于安歌,她就一会儿不在景哥哥身边,这个贱人就勾搭上了景哥哥,她不会饶了她的!
“景哥哥!景哥哥!”
裴珠月高声呼唤着,提裙小跑上去,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埋怨道,“人家找了你那么久,你却在这儿下棋,你要怎么赔罪?”
然而南景不为所动:“抱歉月儿,等我下完这局棋,就向你赔罪。”
闻言,裴珠月的脸上闪过不敢置信,明明之前景哥哥对于安歌不冷不热啊,在看到于安歌长得丑时更是疏离,怎么突然就如此亲近了?
裴珠月不甘心地瞎编道:“景哥哥,是素妍唤我们去前院啦,棋下次再下嘛。”
“稍等片刻没有大碍。”南景说着又落下一子,眉眼温柔,“上次留下残棋已是失礼,不能再让安歌失望了。月儿,你先去吧。”
安歌?!
听到南景唤出如此亲昵的两个字,裴珠月心中难过极了。
怎么可以?景哥哥怎么可以亲近除了她以外的人呢?于安歌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蛊?
虞稚继续下着棋,将裴珠月威胁般的目光置若罔闻,认真地思考棋局。
有了上次棋局的经验,她知道南景喜欢耍阴招,便提前提防,步步谨慎,二人竟然一时间分不出高下来。
南景微露讶异,笑着称赞道:“安歌你的天分真好,比之上回进步了好多,若加以练习,定是又一位棋艺大师。”
言罢又对裴珠月说:“月儿啊,你可要向安歌好好学学,你悟性不佳,更要多加锻炼。”
裴珠月一听这话当即来了脾气,红着眼睛嗔怪:“好好好,她什么都好,我最笨行了吧!景哥哥讨厌,月儿不喜欢景哥哥了!”
说完转身就跑。
“哎月儿。”南景急得站起身来,正想追去又顿了一下,无奈地对虞稚说,“我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拗,我稍后再回来!”
虞稚微微挑眉,南景这妹妹二字,是特意说给她听的吗?
南景离开后没多久,一个阴魂不散的人又来了,若不是为了等南景回来,虞稚简直想立刻就走。
徐永贤盯着她走上亭子,冷啧了一声:“于安歌,你的苦肉计看来是白耍了啊,对南景来说,你怎么可能比太尉嫡孙女更具吸引力?”
苦肉计?
虞稚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别说,如果不是泄露了真容,这还真是一个好法子。
“我劝你还是算了吧,王室的高枝不是你能攀得上的。”徐永贤坐在她的对面,微微俯身,嫌恶地看着她那浓妆艳抹的脸,命令般地道,“把你这胭脂卸了。”
话音落下,虞稚冷漠地看着他。
徐永贤诱惑道:“你若听我的话,说不定我可以让你做我的小妾。”
“???”
这人哪里来的自信。
“我知道你是嫡女,做妾委屈你了。”徐永贤勾起唇角,自认为条件十分诱人,“等我娶了云儿,可以抬你做平妻。”
虞稚感到一阵窒息,她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块狗皮膏药甩掉啊,求求于碧云赶紧嫁给他吧。
另一边。
于碧云刚刚与众人吟诗作对,抬头就见徐永贤不见了,又看到虞稚不在,便独自去寻找。
听风听夜二人终于逮到了机会,尾随于碧云进入无人的曲径幽处。
于碧云满脑子都是怎么让徐永贤讨厌虞稚,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已经落在了她的身后,抬起手刀砍下去!
“嘭!”
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住这一击,当即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俩家伙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用脚碰了碰她,确认她已经昏死过去。
听风咧嘴一笑:“可算被咱们找到机会了,你说该怎么报答她对咱们门主的特殊照顾?”
听夜面无表情地启唇:“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于是乎,二人扛着于碧云找遍了丞相府所有的池子,特意挑选了最脏的一个,毫不留情地丢了下去。
“噗通!”
于碧云尚在昏迷中,扑腾都没有扑腾,就那么泡在满是淤泥的浅池中。寒风呼啸,周身逐渐凝结起一层冰晶。
听风回头看了一眼:“她不会死吧?”
“死了又如何。”听夜的声音冷漠得没有起伏,“你以为门主落到她手上能有好果子吃?”
真要这么死了,他还嫌轻了呢。
“对哦……”听风深以为然地点头,将两只胳膊叠在脑后,“你说她完整的计划是什么?”
闻言,听夜的脚步一顿,立刻转过身去:“走,去找那个婢女。”
“好嘞!”
两人继续忙活去了。
亭子中。
徐永贤讥讽地扯起唇角:“于安歌,你不会以为南景真的会回来吧,你这样死皮赖脸的贴上去,人家却连看都不想看你,你不觉得臊得慌吗?”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响起了脚步声。说曹操曹操到,南景来了。
虞稚仿佛看到一束光向她走来,她终于不用再遭受徐永贤的嘴炮攻击了!
眼睁睁看着南景向虞稚走来,徐永贤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偏偏在他说了那话才回来?
南景的手上捧着绒毛披风,仿佛未看到徐永贤,径直对虞稚道:“安歌,抱歉,让你久等了吧。”
安歌?
徐永贤脸色僵硬,南景什么时候对于安歌这般亲昵了?就是落了水而已,还能把人给变了不成?
虞稚微微摇头:“无妨。”
“你方才冻着了,若不穿暖些会感风寒的。”风拂过南景清隽儒雅的脸,他笑得宛若三月春阳,温柔地将披风递给她。
“多谢殿下。”虞稚伸手接过,随手披在身上。
徐永贤死盯着虞稚系斗篷的手,仿佛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般愤怒:“于安歌你别忘了我方才说的话,别人不过是玩玩你而已!”
话音一出,南景不悦地转眸,十分严肃地说道:“徐公子,我是真心当安歌是朋友,请你不要胡乱诽谤。”
还朋友?
当他傻吗?
徐永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害怕得罪南景,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狠狠地一挥长袖,大步离去。
“徐公子未免太过分了……上回我就见他对你出言不逊。”南景在对面坐下,满眼怜惜地望着虞稚,温声道,“你放心,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便不会让他欺负了你。”
这样的话若是落在其他女子身上,怕是会感动地芳心暗许。
但虞稚早已看穿了他是披着羊皮的狼,便只是故作感激地道:“多谢殿下。”
“谢什么,我……”
话未说完,忽然被一道叫声打断:“不好了!不好了!于大小姐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