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总是能把话说得这么恶心。
虞稚心头恶寒,面上却作动容之色,怔怔地瞧了他一眼。
“只要安歌愿意。”南景乘胜追击,唇角泛起温润笑意,“我愿意一直保护你。”
闻言,虞稚低眉浅笑。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什么没什么,裴珠月还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这勾搭女人的本事,真是不小。
见虞稚一副动情的模样,南景的笑意越发深了,也越发藏不住眼底的功利与野心。
她是天师之女又怎么样,她始终是一个女子,是女子就会轻易被温柔软语打动,并为心尖人付出一切。
南景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有看见虞稚低下的嘴角,微微勾出的那抹轻讽。
他以为她是他的猎物,熟不知他才是那个网中之鱼。
时辰很快流逝,到了该结束授课的时间了。宫人刚禀报时辰,王子公主们便丢了弓箭,一个个跑没了影儿。
虞稚向南景施礼:“微臣告退。”
“安歌,我……”南景正要说送她走,就看到齐王身边的太监向这边走来,当即不动声色地闭了嘴。
太监先是恭敬地向南景行礼,然后才对物质道:“少师大人,王上宣召。”
虞稚微微颔首,跟随太监离开练武场。
望着虞稚离去的背影,南景双眸微眯,面上划过困惑之色。
父王为何忽然对虞千代如此青睐?难道只是因为她不再浓妆艳抹,变得漂亮了吗?
对了……为什么虞千代忽然不再浓妆艳抹了?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
南景只觉得自己被巨大的阴谋笼罩,迷雾重重看不真切,不禁对虞稚起了疑心。
正想着,衣袖忽然被人抓了抓,稚嫩童声唤道:“二哥。”
闻声回首,南昱映入眼帘。
南景收起复杂的心绪,温和地蹲在南昱面前,微笑着问:“怎么了?”
“二哥,我听他们说,你好像跟少师挺熟的。”南昱好奇地说,“母妃说她是个坏女人,要我赶她出去,你说她究竟是不是坏人啊?”
方才他看到二哥对少师笑了,既然二哥与少师相处和善,那么少师应该不是坏人才对。
话音落下,南景扬起深深的笑意:“当然是了,你母妃怎么会骗你,少师的确是一个大坏人。千万不要让她和父王在一起,她会抢走你的父王的。”
起初他以为父王只是临时起意,把虞千代弄进宫,他便更有了与她相处的机会。
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不管父王是为了什么亲近虞千代,虞千代都只能是他的。
“可是她好难对付啊,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南昱气恼地叉腰,“二哥,你帮我出个主意吧。”
“昱儿,二哥当然会帮你了……”
南景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倾身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若发生了这种事,父王还不处置虞千代,那此中必有猫腻。
武英殿。
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虞稚刚被太监带到这儿,就看到一队宫人捧着托盘,见到她整齐地下拜,然后鱼贯而入。
虞稚踱步拾阶而上,穿过前殿的长廊和花园,便看到齐王在一片草地上射箭。
这里是君王练习骑马射箭的地方,与练武场不一样的是,此处守卫更加森严,更能保证君王的安全。
可现在,虞稚举目四望,却发现守卫十分稀疏,倒是暗中有金属波动,证明有许多影卫埋伏。
一瞬间她便明白齐王想做什么了。
齐王的箭术不错,一支箭直中靶心。遂闻宫人禀报,把弓箭递给宫人向虞稚走来:“少师,孩子们学得可好?”
若是寻常少师,必定不敢说王子公主的坏话,但虞稚敢。
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无奈道:“殿下们很顽皮。”
“哈哈哈哈。”齐王扬手笑道,“少师尽管放手管教,孤定不护着他们。”
虞稚微微颔首:“是。”
即便有了齐王这句话,她还是不能为所欲为。齐王尚对她存有疑心,若有人趁机说她伤害王子,齐王必认为她有复仇之心,提早将她除去。
“少师还没用午膳吧,来,同孤一同用膳。”齐王朝她招了招手。
“微臣不敢。”
“有何不敢?来来来。”
齐王作势要去拉虞稚,被虞稚不着痕迹地躲开,恭顺应下,随齐王走入殿中。
武英殿外。
十多名宫人簇拥着轿辇落地,万贵妃在搀扶下款款踱步,对看守的禁卫军道:“都让开,本宫做了王上最喜欢的羹汤,要进去与王上一同用膳。”
禁卫军躬身道:“回禀贵妃娘娘,王上正与于少师用膳,下令不见任何人。”
又是于安歌!
今天才第一天进宫授课,就授到王上面前去了,还哄得王上与她用膳,这个狐媚子!
妒火涌上万贵妃的心头,发狠地掐着宫人的手臂泄愤,疼得宫人直抽凉气却又不敢吭声。
这要是放任他们用膳还得了?说不定吃着吃着就吃到榻上去了!
万贵妃心生一计,忽然虚弱地倒在宫人的身上,被其他宫人七手八脚地扶起,娇滴滴地轻唤:“王上……王上……本宫头疼,本宫要见王上……”
她平日里素有头疼的旧疾,王上一向关心她的身子,曾日夜陪伴她康复,这次也一定会出来的。
禁卫军见此只得进去禀报,告诉守在殿外的太监,太监挪步过去对齐王道:“王上,万贵妃的头风犯了,想见您。”
闻言,齐王蹙眉道:“头风犯了不去找太医,找孤有什么用?”
今日他精心布置,只等试探虞千代。
虞千代关乎得可是他一统天下的大计,岂是一个女人可以相比的?
万贵妃在得知王上的话后,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差点没有真的晕过去。
在乘坐轿辇回宫时,她越想越后怕,照现在王上被迷惑的程度来看,日后哪还有她立足的地方?
她的昱儿还小,若她没了恩宠,哪还有机会成为储君?
于安歌这个狐媚子,非死不可!
武英殿内。
齐王与虞稚安静地吃着午膳,席间再没有人说半句话,直到二人漱完口走出去。
“少师啊,孤听闻你在练武场一弓三箭,箭箭射中靶心。”齐王一边向草地走去,一边说道,“孤还没见过女子有这样好的箭术呢,你再射一次给孤开开眼如何?”
终于开始试探她了。
虞稚淡然垂首:“微臣遵旨。”
两名宫人整齐跪地,将长弓以及数支利箭高举过头顶。
她缓缓拿起弓箭,余光暼到齐王一步步向靶子的方向走去,故作无意地立在旁边。
从这个角度射箭,虞稚轻而易举可以了结他的性命。
齐王自然不会毫无准备,暗中金属波动逐渐向他的方向涌去。其中有数十张盾牌,只要虞稚有丝毫要伤害齐王的意思,他们就会立刻冲出救驾。
布置十分缜密,可惜齐王不知道,虞家机关术真正的秘密,更不知道虞稚能够轻易洞悉诡计。
齐王笃定地看着虞稚。
若她有复仇之心,以她的心智绝不会没有准备便入宫。
这暗处必定有她的人,待她寻到机会杀了他,那些人再护她离宫。
若没有,就再好不过了。
虞稚在靶子前面站定,缓缓抬起手臂拉满弓弦,黑眸微眯盯着靶子。余光看到齐王的脸,心头掠起杀意。
此人早晚有一死,但不是现在。
“唰唰唰——!”
三支利箭飞射而出,笔直向靶心射去,同时射中三个靶子的红心。
“好!哈哈哈哈!不愧是孤亲选的少师,果真巾帼不让须眉!”
齐王抚掌大笑,赞不绝口。
其中更令他高兴的是,虞稚没有借机杀他,很大程度上可以证明她没有复仇之心。
但仅仅如此还不够……
她没有借机杀他,还有可能是因为担心无法脱身,有其他机会时就不一定了。
之后齐王又让虞稚与他切磋剑术,故意露出许多破绽,引她杀他。
但虞稚始终本本分分,甚至没有出过一次杀招。
最后更是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齐王将长剑扔给宫人,与虞稚谈笑着走下石台,对面的房檐上忽然传来异动,五名黑衣人飞蹿而出!
“狗齐王,拿命来!”
黑衣人一声怒喝,手执大刀向齐王袭来,此时其他禁卫军要救驾还有一段距离。
“保护王上!”
虞稚当即拿起弓箭,弯弓搭箭的同时迅速向鸣珂使眼色。
鸣珂登时翻身跃上石台,一脚踢飞黑衣人手中的大刀,旋身又是一拳打得敌人口吐门牙。
与此同时。
“唰唰唰!”
三支利箭离弦,在鸣珂解决完第二个敌人时,精准射中剩余三名黑衣人的大腿,在禁卫军冲上来时,所有黑衣人尽数倒下!
解决危机的速度比起齐王近卫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王再次抚掌大笑,仿佛已经运筹帷幄。总算是打消了对虞稚的怀疑,因虞稚“救驾”有功,还赏了许多赏赐。
“保护王上是微臣的职责。”虞稚微微垂首,黑眸注视着地砖,眼底溢满了冰凉。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齐王自己派来试探她的。
在黑衣人闯入时,暗中影卫可是给他们让路了,那反应,仿佛彩排了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