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策手执长剑撩起鲜血飞溅,在空隙中侧眸看了齐王和虞稚一眼。
再回首迎敌时,就故意袭上刀刃,让刺客划破他的衣袖,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刺客都傻眼了。
他现在可是“上将军的人”,他怎么能伤害上将军呢?
他可一直都躲着上将军攻击,怎么还有主动往枪口上撞的?!
就在傻眼的瞬间,殷九策挥舞长剑无情地抹了刺客的脖子,刺客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虞稚也调动弩箭刺破自己的衣衫,因她一向怕痛,便没有真的伤到自己,而是把别人的血抹在衣服上,装作受伤的样子。
殷九策冷不丁一个回头,就看到她浑身带血,可怜兮兮地瑟缩在角落里。
狭眸炸然闪过冷意,她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侍女,有必要为了做戏也把自己弄伤吗?
果然还是那么蠢!
不过短暂的半刻钟时间,长宁殿内已经横尸遍地,血腥味扑鼻。
禁卫军原想活抓刺客,没想到一个个都吞毒自尽了。
当最后一个弓箭手倒下,南弘还是没能成功把自己弄伤。整个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毫发无损。
大喇喇地杵在那儿,格外显眼。
众禁卫军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属下救驾再迟,请王上降罪!”
狼狈的齐王这才站直身子,一边扶正自己的发冠,一边环视四周,怒不可遏地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大批的刺客是如何闯入王城的?!”
“自然是浑水摸鱼来的。”
殷九策漫不经心地启唇,缓步走到其中一名刺客面前,单手拎起尸体,扒开衣服露出后背的影策军刺青。
只见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南弘:“还想嫁祸于微臣呢,王上可要替微臣做主。”
齐王也顺着他的目光朝南弘暼去,便看到南弘衣衫整齐地杵在那儿,不说他是主使都没人信。
南弘感受到父王怀疑的目光,当即噗通跪在地上,抬起三根手指急道:“父王,儿臣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更听不懂上将军的话。儿臣若是说谎,必造天打雷劈啊父王!”
齐王面色铁青地坐下:“殷九策,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想必王上知晓,于奉常丢了弘殿下的聘礼,在今晨满城搜寻。刺客便趁机潜入王城,不巧被我发现了马脚。”殷九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以及某人急招一批刺青师,刺上影策军标识的事……”
悄悄一顿,又接着道:“微臣想着今夜王上必遭刺杀,便用上报军机的借口入宫,只为戳穿阴谋,救驾王上。”
齐王将信将疑地看着殷九策,虽说殷九策的确是救了他,可他还是不相信殷九策真能如此忠心耿耿。
“至于究竟是谁做的,微臣并未查出。”殷九策笑着看向南弘,“弘殿下不必如此激动的。”
南弘浑身一僵:“本殿何时激动了?”
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南弘几乎来不及思考,慌乱之色十分明显,更加重了齐王猜测。
“啊,我知道了。若刺客真成了,弘殿下便能顺利继位,你是最佳获利者,也最容易被怀疑,所以你才如此慌张。”殷九策一副安慰南弘的语气,几乎要把南弘给气死,“弘殿下何必如此,你与王上父子情深,想必王上不会怀疑你的。”
话音落下,南弘咬碎银牙往肚里吞,居然反驳不了。
殷九策表面上是在为他说话,实则是告诉父王他就是这么想的!偏偏他又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
齐王闻言,越发对南弘不信任了。
毕竟南弘婚宴上发生的事,他还记得一清二楚。若他真驾崩,有丞相和御史大夫的扶持,南弘必能稳坐王位。
他的儿子真想弑父夺位吗……
南弘心知现在任何辩解都是苍白的,便剑走偏锋,强行挤出惊忧的眼泪,大声喊道:“太医!传太医!父王受伤了!”
“微臣该做的都做了,其他的事就交给刑庭司来调查吧。”殷九策抬臂俯身。
齐王因此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不由得又信了几分,沉声道:“上将军也受伤了,让太医一并整治吧。”
“这点伤不算什么,微臣倦了,微臣告退。”
殷九策快速敷衍了两句,就以眼神示意虞稚跟上,目光一直凝在她染血的地方。
二人刚刚踏出长宁殿,便迎面遇上了匆忙赶回的于修齐。
两方人交汇的刹那,于修齐锐利地盯着虞稚的脸,电光火石间,强烈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于修齐的步子猛地一顿,忽然调转方向向虞稚走去。
虞稚心神微惊,尽量埋地脑袋。
就在于修齐快要看清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殷九策挡在了虞稚的面前,凉薄唇角轻勾间危机四伏:“怎么,于侍卫对我的侍女很感兴趣?”
“不敢,有些许眼熟。”于修齐说着还在看殷九策后面的虞稚。
“这世上相似的东西多了……”殷九策幽幽地拖长尾音,慢条斯理地向前两步,把于修齐逼得后退,“于侍卫都要挨个看么?”
心知殷九策难缠,王上又刚遭刺杀。于修齐只好作罢,抱拳垂首:“卑职失礼。”
说罢转身疾步离去。
宫中眼线极多,虞稚不敢乱看露出马脚,一直低着头看路,与殷九策出了宫。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殷九策明明反将了南弘一军,却反而不太高兴的样子。一身的戾气,跟个煞神似的。
路过的宫人吓得都忘了行礼。
待二人走过,才敢窃窃私语。
“早听闻上将军残暴不仁,青面獠牙,如今一见……”
“传闻果然是美化他了。”
“嘘……!”
二人再次乘上马车。
殷九策坐下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掀开衣袖,冷声启唇:“你……”
在看到皓白如玉,安然无恙的纤细手臂时,话语戛然而止。
空气忽然尴尬了起来——
虞稚不解地蹙眉:“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便反应过来,解释道:“我没有受伤,只是抹了点别人的血做样子罢了。”
殷九策的狭眸微眯,猛地丢开她的手,嫌弃地啧了一声:“自作多情。”
虞稚:“……???”
那他在看什么?她手上也没字啊。
他岔开话题:“弩箭能射中齐王,却偏偏射不中南弘,是你搞得鬼吧?虞家必有操纵金属的特殊力量。”
“原来你在找这个。”虞稚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把她带入宫,又是在试探她的力量。
要她承认?下辈子吧。
她不说话他也没有再追问,微微撇着头,周身气息隐约柔和了许多。
也不知是什么事又让他高兴了,喜怒无常莫过于此了。
马车又一次陷入沉默中。
虞稚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劲,就算她有特殊的力量,又关她的手臂什么事?
忽然——
“嗒。”
类似水的东西滴落在马车上,发出的声音传入耳畔,打破了沉寂。
她循声看过去,那滴落在地上的,赫然是一滴血。顺着血往上看,殷九策受伤的手臂映入眼帘。
“你受伤了?”
虞稚的声音泛着淡淡的讶异,这人为了做戏也太拼了,她还以为他也是做做样子呢。
说完便赶紧去暗匣中找伤药。
殷九策的狭眸却忽地一冷,什么叫你受伤了?她居然才发现吗?
明明他都是第一时间……
电光火石之间,他明显地一愣,他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虞稚终于找到了伤药,搁在桌上去拉他的手臂。
他却忽然抽回,冷声道:“用不着。”
她:“???”
这人怎么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似的?谁又招他了?
习武之人最怕留下伤根,到时候他武力下降,她也要跟着吃亏。
“血总是要止住的。”虞稚强行拽过他的手臂,压在手下打开药罐,用棉布沾水略略擦拭,然后上药开始包扎。
她包扎的动作如幼时一样熟稔,神情也是那样认真。
在遇到她之前,他从不知道伤口是会痛的……渴望有人心疼是一种可怕的瘾,他从小戒到大的瘾……
殷九策尝试要抛去这种奇怪的念头,把手臂抽回来,却不知怎的,极其不舍。
整个过程很快,快得他来不及多想。
虞稚井然有序地收起伤药,然后拿出铜镜给自己卸妆。
清冷绝艳的小脸逐渐显露出来,在摇曳的烛光下幻然如梦。
殷九策用余光注视着她的动作。
和谐的气氛被她无情打破:“能否查到他们的人藏在哪儿,明日定要告知我。”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上将军府很快便到了,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虞稚将斗篷的帽子带上,顶着凛冽的寒风小跑入了黑暗中。
殷九策在原地立了半晌,直到晏逾白用手绢扑向他的脸,捏着嗓子调笑:“哎哟喂——这么舍不得,怎么不去送送人家?”
闻声,殷九策嫌弃地向后退了一步,直截了当地问:“调查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晏逾白娇媚地叹气,“被暗市的人截下了,没找着。”
殷九策眯起幽暗的狭眸。
又是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