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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曦光之下

乱世凰歌 薄凉君子 3867 2024-11-12 20:32

  虞稚望着高马上的人,眸光微动,这张脸……她好像似曾相识?

  在她出神的瞬间,铁骑奔涌而至,为首的上将军行至她的对面——

  刀枪泛着危险的寒光,铠甲弥漫着血腥味,无一不在勾勒骇人的沙场厮杀。

  仿佛是命运的约定。

  他不经意地转眸睥睨,少女站在凛冬曦光之下。

  于炫目寒白的雪中,盛开出春花。

  上将军忽然侧颜凝视着拥挤人群,他身侧的年轻将军好奇地看过去,遂微微一愣。

  好漂亮的眼睛——

  大概是人世间最深的山谷中,寒枝薄雾掩映的古潭,突被一缕曦光层层照透,泛出琉璃般明彻易碎的光华。

  刹那间涤荡山川,耳畔只余下呼啸而过,沁透五感的北风。

  那道青白纤瘦的身影很快蹲下,隐匿于人群中。轻纱遮面,漆黑清冷的眸子掩在长睫之下,如烟笼寒水般看不真切。

  “好特别的姑娘。”年轻将军发自肺腑地低语,随后八卦地咧嘴一笑,“九爷,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这么多年了,铁树终于开花了?”

  另一侧的老将军无语凝噎,这家伙还嫌被打得不够惨吗?

  然而前方并未发怒,反倒传来了沉笃寒凉的声音:“我好像见过她。”

  墨黑长睫敛着谲幽瞳仁,泛起潋滟盎然的光泽。

  “啊?噗......!”年轻将军忍不住喷笑出声,口水差点没喷在前人的铠甲上,连忙捂住嘴,嬉皮笑脸地嚷道,“不是,九爷你这老掉牙的话是勾搭不上姑娘的!”

  老将军嫌弃地横了一眼某人,遂疑惑地看着上将军的背影。

  上将军绝不是看重美色的人,方才的女子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大军正常前进,旗帜在光芒中猎猎飞扬,马蹄声逐渐被沉重有力的鼓声掩盖——

  “咚咚咚——!”

  鼓面被鼓槌重击得翻出波澜,上百骑兵持枪列在两侧,太监与宫女紧低着头,被簇拥在前方的几位大臣神情各异,表面的和气下暗流涌动。

  虞稚远远眺望,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是爹爹!”于芷桐欢快地叫出声,指着其中一位大臣。

  在于府中执掌大权,无人敢冒犯的奉常大人,如今老实地垂首,眼观鼻鼻观心,独善其身。

  “哼,当官的就是这样,遇到更位高权重者就得夹着尾巴做人,我才不要做官呢!做个闲散人多自在。”于显民不屑地轻哼。

  于芷桐冷笑:“你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想做做得了吗?”

  “你!嘘……”于显民观察着虞稚的脸色,生怕在她心里留下个窝囊废印象。

  另一边——

  “居然就让这几个老家伙迎候。”年轻将军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就这还想让九爷进宫,怕是活糊涂了。”

  正如他所言,上将军端坐于马上,甚至未施舍一丝余光,寒峭的侧脸令人望而生畏。

  这目下无尘的模样叫为首的大臣脸色凝固,但很快便换上了微笑,主动抬步扬声道:“恭祝上将军又建不世军功,众将士实乃我大齐最坚固的壁垒,史书将永记各位英雄姓名。王上已在宫中设宴,请上将军即刻入宫,莫要辜负了王恩。”

  年轻将军冷笑,真是比伶人唱得还好听,却不知背后将粮草军资拖了又拖,若非九爷运筹帷幄,他们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大臣的话音落下,久久得不到答复。偏偏马上的男人还一直睨着他,盯得人心里发毛。

  就在他忍不住再次张嘴时,男人终于动了,转头不紧不慢地问:“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匹夫是谁?”

  此话一出,周遭霎时凝固,大臣怒得老脸铁青。

  “噗......”年轻将军憋着笑,“九爷,这是丞相蒲建德蒲大人啊!”

  男人好似恍然大悟地点头,雪沫吹过他森凉黯黑的狭眸,好整以暇地启唇:“本将军远征太久,蒲大人莫怪。”

  “无碍。”蒲建德额角青筋突出,皮笑肉不笑,“上将军还是快些进宫吧,王上该等急了。”

  “蒲大人去吧,本将军受了战伤身体虚弱,恐冒犯王颜,这就回府歇息,不必送了。”男人不容拒绝地说出瞎话,带着唇角倨傲倦怠的弧度,掉转马头便扬长而去。

  “你......!”

  他这恣睢凌人的样子竟说得出虚弱二字!

  蒲建德几乎端不住丞相的仪态,咬牙切齿的低咛:“殷九策!”

  因为距离太远,他们听不到那些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上将军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王上面子,直接扬长而去。

  “啊啊啊!”于芷桐激动得直跺脚,“他好厉害啊,整个齐国只有他敢违抗王命,不愧是有战神之称的上将军!好想近距离看看他啊!”

  “然后被他捏成肉酱,你就圆满了?”于显民轻蔑地瞥着她,啐了一口,“女人就是肤浅!”

  话刚出口,他连忙转头陪笑:“安歌妹妹我没有说你哈。”

  然而虞稚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仍一动不动地望着上将军离去的方向,清冷黑眸中溢满沉思。

  奇怪,她究竟在何处见过他?

  除了在于府的温泉,她一定还在更早的地方见过这个人。

  这个念头并未得到她的深究,很快抛之脑后。毕竟她曾随父亲走遍天下,见过的人多不胜数,偶有容貌相似者,并不奇怪。

  于显民皱起眉头:“安歌妹妹你不要被这个杀人魔的脸蛊惑了,他很残暴的,臭名远扬,简直令周边国家谈虎色变!”

  “而且啊……”他压低了声音,“他如此目中无人,王上早就容不下他了,迟早把他给端了!这种祸害,离远一点好。”

  闻言,于芷桐气恼地掐了他一把,他吃痛回头,二人互相汹汹瞪眼。

  于芷桐遂看向虞稚,高傲的扬起下巴:“再说了,你看出花来,都未必能让人家看你一眼,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你在说你自己吗?”于显民阴阳怪气地偏头,拉起虞稚的胳膊就往前走,笑开了花,“走好妹妹,咱们去金玉坊玩儿。”

  “哥!”于芷桐气得站在原地不走了,但看于显民没有半点要回头的意思,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虞稚不动声色地挣脱于显民的手,快一步向前走去。

  鹅毛大雪越下越大,三人的头发都落白了,于显民便去买了三把油纸伞,三人撑着伞继续前进。

  油纸伞下,虞稚的纤指摩挲竹枝伞杆,黑眸微动,心头有了一个好主意。

  约莫一刻钟后,金玉坊终于到了。

  前后足有三座楼阁,廊桥相连,白玉为栏,玄色皎纱侧挂着金镶玉饰流苏,牌匾上是用金纸写的金玉坊三字,两名门童谦卑地喊着客官。

  整个就两个字——有钱。

  散发着土豪的香气,同时也难免落俗,因此自诩风流才子者,是绝不会踏入这铜钱臭的地儿。

  门童一见于显民,立刻熟络的叫道:“于二公子来了,您定是来看名斗鸡的,里面请里面请,特地给您留了雅座呢!”

  于显民顿时虚荣心爆棚,喜笑颜开地伸出手:“好妹妹你先请。”

  话音刚落,于芷桐便一扭屁股挤了过来,将虞稚挤开,大摇大摆地走进去,高傲地环视四周:“名斗鸡在哪儿呢?”

  虞稚二人随后进入。

  整个阁中很是纷乱嘈杂,以翡翠掐丝屏风相隔,有人斗鸡,有人斗蛐蛐,有人摇骰子,吆喝声不绝于耳,大把大把的金银财宝摞成小山。

  大部分来玩儿的都是纨绔公子哥,极少能见到女子,因此两个少女很快引来了注目。

  “哟,这是哪家千金啊,好个小美人!”

  “这算什么,另一个更美吧,可惜把脸遮起来了……”

  “该不会是下半张脸奇丑无比吧!”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哄笑,于显民用力拍桌子,状似不悦:“都给小爷安静点儿,这俩都是爷的妹妹,于府千金,岂容你们无礼?”

  听到有人诋毁虞稚,于芷桐心花怒放,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地方了,嚷嚷道:“名斗鸡在哪儿呢,我要看!”

  小美人开口了,自然是一堆人起哄,叫嚷着小厮赶紧抬出来。

  小厮们也不磨叽,很快便把一个笼子抬了上来。

  打开红绸布,一只通体漆黑,尾有青色长羽,精瘦高昂的斗鸡露出真容。

  “这就是雍州来的常胜将军?我看不过如此嘛!”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让本公子的黑虎来一战!”

  “下注下注!”

  一片嘈杂声中,虞稚只听得了雍州二字,睹物思故地,不免心神难宁。

  除了位于东曦仙洲的机关城,给她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莫过于雍州城了。曾经大晋王朝的帝都,九州最繁华的地方……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来自雍州的名斗鸡便被黑虎死死地压制着,戳飞了一地羽毛,节节后退,眼看着就要落败!

  “嘁!果然是废物啊!”

  “什么名斗鸡,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嘛!起来啊!别像个狗一样趴在地上!”

  “哈哈哈哈!”

  一旁的小厮急了:“不会啊,该不会是长途跋涉,累着了吧……”

  “还好我们没有压它,不愧是本公子,慧眼识鸡啊!”

  “就你能嘚瑟,爷不也是吗?”

  下注的台子上,雍州名鸡的那方只有几块可怜的碎银子。

  忽然。

  皓白纤细的手伸出,一块绝世美玉被扣在碎银子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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