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稚凛冽地眯起黑眸,直接无视了蒲素妍的话,转身就走。
蒲素妍脸色微变,于安歌居然一点也不在乎她丫鬟的死活?
不过也是……一介奴婢的命算什么,落在她身上她也不会在乎半分,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然而——
虞稚的背影忽然停住,冷意划过幽暗的眸,隐约有一丝不忍。
不忍?她怎会不忍。
两个萍水相逢的姑娘罢了,若随随便便一个人的性命都能绊住她的脚,她今后还如何前进?
但蒲素妍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了,等会肯定会招来侍卫,她照样逃不掉。
随她来王子府的影卫还藏在暗处,不能明面上起冲突,但可以先假意被困,再让影卫悄悄带自己离开。
她这么做只为谨慎起见,绝不是为了救那两个不相干的丫头。
思及此,虞稚缓缓地转过身去,平静地启唇道:“放了她们吧。”
蒲素妍重露笑意,示意婢女上前捆绑虞稚:“你瞧瞧你,早些听话不就没这些事了吗?还省得你受苦了。”
方才被打过的婢女对虞稚怀恨在心,特意捆得极紧,恨不得把她的手腕给勒断。
有人甚至暗暗地掐了虞稚一把,被蒲素妍眼尖地瞧见,不悦道:“都收敛点,她身上不能有伤。”
“是是……”
两名婢女连连点头,把虞稚押着往回走去。
虞稚心知蒲素妍不会轻易放过冬儿秋儿,便不动声色地给影卫使眼色。
婢女问蒲素妍:“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
“哼,当然是把方才的戏演完了。”蒲素妍说罢,因害怕虞稚再逃跑,便给一个家丁示意。
家丁快步走向虞稚,一个手刀狠狠落在她的脖子旁,铺天盖地的黑暗涌来,她当即没了意识。
暗中影卫都急了,可他们不能明着出去救人,否则会给虞稚招去不必要的麻烦。更会把事情闹大,难以收场。
蒲素妍径直把虞稚带回了最近的南弘卧房。
南弘见晕厥的虞稚被抬进来,面色沉了沉,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殿下,妾身没有半句虚言,于三小姐真说过那些话。可能是怕事迹败露,于是倒打一耙。”
蒲素妍颠倒黑白,附耳低语,“如今为了您与妾身的名誉,只能将计就计了……”
更何况,等此事传播出去,众人便会知道于修远在不择手段地算计南弘,王上的猜忌也会少一些。
一举双得,何乐不为。
南弘眉头深皱:“你是要我与她……?”
“只是做戏罢了,殿下倒不必亲力亲为。”蒲素妍阴冷地扫了虞稚一眼,“随便找个人代替也行,必让她知道算计我们的代价。”
不知为何,南弘听了蒲素妍的话,有些背脊发凉。
同为女子她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铁血手腕,还是蛇蝎妇人。
不过这件事终究是于安歌挑的头,以牙还牙将计就计,南弘细细想来,便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法子了。
他期待的事情还没发生呢。
南弘当即点了点头:“抬进去吧。”
两个婢女抬着虞稚走进去,粗鲁地丢在床榻上。
蒲素妍将参与这事的所有人距离在院中,好一番软硬兼施,警告他们守口如瓶,这才放他们离开。
这座楼阁守卫森严,虞稚的影卫们根本不是对手,只好兵分两路前去找帮手。
南弘在外面思忖了片刻,没有找人代替,而是自己走了进去。
说起来他还真是有点好奇,南景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层层淡金色纱幔掩映雅致床榻,虞稚紧闭双眸,毫无意识地躺在上面。如云般的青丝泻地,腰肢若柳,摄人心魂。
乍一看是个美人,可惜脸不好看。
南弘一边想着一边走近,目光落在虞稚浓妆艳抹的脸上,忽然想到是不是妆化得太夸张了。
他立刻去取了一块沾水的白巾,随意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厚重艳俗的胭脂褪去,映入眼帘的是莹白如玉的肌肤,如云若雾的纤眉,恰到好处的唇线,勾勒出一张绝艳倾城的容颜。
南弘被震得愣住。
不知怎地想起了传闻中的虞千代,披星戴月的云上明珠,大概不过如此了吧。
怪不得南景那家伙被迷得神魂颠倒,如此倾城佳人谁不喜?可于安歌为什么要隐藏真容呢?
而且……
他忽然凝重地眯眼,逼近虞稚,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她的每一根毫毛。
好眼熟……这张脸他在什么地方见过……
画中人,虚幻得好似画中人。
对……是画,一定是画,是什么画呢……?他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与此同时。
蒲素妍缓步走出楼阁大院,回身瞥了一眼。她能猜到南弘会做什么,但奇怪的是,她没有任何妒忌之心。
自从订婚宴上的事发生,她就不指望能在南弘身上得到任何感情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梯子,一个让她成为齐国王后的梯子!
忽然。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家丁着急忙慌地跑过来,那模样像是见了鬼似的,吵得蒲素妍心烦意乱。
蒲素妍眼神一冷:“叫什么?懂不懂规矩?”
他们好歹也是王子府的奴才,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被吓得丢了魂似的。
“娘娘恕罪!”家丁噗通跪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娘娘是……是上……上将军来了!奴才们都没拦住!”
实在是不怪他害怕啊,活阎王来了谁不怕?
而且看上将军那杀气腾腾的气势,哪里是来拜访的,根本就是抗刀上了战场,下一刻就要血流成河了。
“上将军?蒲素妍心神大震,这好端端的,殷九策怎么到王子府来了?这会儿南弘可没法见客啊。
要是被殷九策发现于安歌在南弘的床上,他们就完了!
蒲素妍当机立断,决定拦住殷九策,收拾好心神快步向外面走去。
另一边。
“嘭!”
一名侍卫被无情地踹飞,足足在空中翻了好几个滚,这才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着咳出血来。
其他侍卫顿时栗栗自危,望着步步逼近的男人,胆怯地不断后退。
蒲素妍匆忙赶至,快速扫了一眼狼藉的院子,强做镇定地高声责问:“上将军为何打伤我府中人?”
“我不过是来找弘殿下叙叙旧,这些不长眼的奴才非要阻拦。”
殷九策的语气闲适慵懒,狭眸却冰冷刺骨,前进的步子始终没有停,“我帮弘殿下管教一下,不过分吧?”
“不过分……”蒲素妍不想和他对上,只想快点赶人走,“只是……殿下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与上将军叙旧了,不如……”
改日二字还未说出口,殷九策便面不改色地从她身旁走过,径直走向南弘所在的方向,薄唇勾出杀意的弧度:“巧了,我最近看了点医书,正好帮弘殿下看看。”
“不必了!”
蒲素妍迅速挡在殷九策的面前,“大夫已经看过了,殿下此刻需要休息,将军莫要惊扰了殿下,恐加重病情!”
这是殷九策已经玩烂的把戏,别人可能会被吓到,他可是一点也不在乎。
“是么?那我还真要看看,弘殿下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会被我看一眼就病危。”
殷九策在说这几句话时,字字泛着惊人的杀意,伴随着他周身幽寒的气息,直叫蒲素妍心惊胆战。
上将军这是在暗指什么?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做的事了吗?
怎么可能?
于安歌算什么东西?根本不值得他出手相救啊。
知道阻拦不了,蒲素妍只好吩咐人去给南弘通风报信,提前把虞稚藏起来,等殷九策走了再继续。
楼阁之内。
南弘盯着虞稚的脸,绞尽脑汁地想,也没有想出究竟在何处见过她,倒是心思愈来愈旖旎了。
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如此绝色佳人怎能便宜了别人?
想到这儿,南弘先是解开了绳索,然后将手伸向了腰带——
“砰!”
一声巨响骤然响起,惊出了南弘一身冷汗,兴致都散了大半,当即怒不可遏地吼道:“干什么?不要命了?!”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不好了殿下!上将军闯进来了!”
南弘登时浑身一僵,殷九策?殷九策到王子府来做什么?怎么就这么巧,赶着来坏他的好事!
楼阁的侍卫齐齐地涌了上去,正要与殷九策起冲突,就被蒲素妍制止了:“都退下,都退下!”
这要是打起来不仅讨不到好,还会惹出天大的祸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弄走殷九策。
侍卫们迟疑不定地退后,南弘急忙跑了出来,抬头就对上了殷九策幽寒的目光,一股没来由的心虚窜上心头!
他咽了口唾沫,强做镇定:“原来是上将军来了……上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殷九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扫了一眼他的衣着,见他衣衫整齐,头发尚一丝不苟,心头的大石才放下了一半。
“王子妃不是说殿下身体抱恙,缠绵病榻么?”殷九策似笑非笑地勾唇,“殿下看起来好得很呢。”
话音一出,南弘又惊又疑地看向蒲素妍。
蒲素妍一时焦头烂额,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