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玻纠结了片刻,皱眉道:“你那个办法太窝囊了!”
凭什么裴珅可以以左尉身份登上台面,他却要用那些阴诡手段?
“公子,过程不重要,重要得是结果。待公子得到王上重用,飞黄腾达,再与他们算账也不迟。”身旁人继续劝解。
就在此时。
“太尉大人,上将军,御史大夫到——!”
传呼声响彻飞鸿台,所有人移步走出,不管有没有看到来人,皆跪地行礼。
大道之上,裴弼、殷九策和钟衍并肩而行,拾阶而上,在亭台上的座位坐下。裴弼居中,殷九策在右,钟衍在左。
一袭银色铠甲的裴珅紧随其后,在高台中心站立,等候考察来人的武艺。
只有通过了考官的考察,才能够进入下一轮,两两抽签对战。以免有人运气好,抽到滥竽充数者,因此节节攀升。
另一方面,更能让考官发现特殊才能者。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裴弼与殷九策左右牵制,免得任人唯亲。
见裴珅如此风光,裴玻当即下定了决心:“好,就照你说得办!”
“公子英明。”身旁人微微垂首,二人从长廊离开。
片刻后,参加骑射比试的人已经涌到了空地上,见考官是位女子,不满之声沸腾不断。
“这就是丞相嫡女,王上新封的少师?”
“能成为大齐第一个女官,她一定有过人之处吧。”
“什么过人之处?以色侍人罢了。”
“美倒是挺美的,但她凭什么做考官?王上那么喜欢她,何不直接纳为妃嫔?”
“嘘……莫要惹祸上身。”
“嘘什么?这般荒唐之事还不允许人说了?”
大部分人因为惧怕惹事所以闭了嘴,但还有一部分是不怕死的江湖人,叫嚷声不断,生怕虞稚听不清。
所有比试场地中,就虞稚这边最吵闹,最没有规矩。好像此处不是朝廷举办的比武大会,而是菜市场。
裴珠月等待地就是这个,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笑。
南景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眸中划过一丝不耐。真是肤浅妇人,无聊至极。
说来还是虞千代更适合做他的正妻,绝世的容貌,绝顶的家世,以及精绝的机关术,都是成为他妻子的不二之选。
至于裴珠月,不过是一时的踏脚石罢了。
鸣珂烦躁地捂住耳朵,简直想要冲上去把这些人都打一顿,免得长张嘴只会叭叭。
虞稚清冷地扫过下方的众人,对身旁侍卫招了招手。
侍卫俯下身来,听她道:“吵闹者,逐出去。”
“少师大人有令,再敢吵闹者,取消比试资格,逐出飞鸿台!”侍卫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虽对虞稚不满,但也不会傻到与官兵硬碰硬,一个个悻悻地闭上了嘴。
裴珠月瘪瘪嘴:“没种。”
就这么两句话就被吓到了,居然也想做大齐的武将?
因第一日各方严查,虞稚与殷九策的人不会来,虞稚只需要秉公处理便是。示意文吏记录每个参赛者的姓名,然后依次上前测试。
比试分为站射和骑射,命中红心者可进入下一轮,难度自然会越来越大。
第一个人踏上高台,取来弓箭开始测试,结果虞稚会记下,便又唤第二个人。
没想到这才第二个,就迫不及待要挑衅她了。
“考官大人,草民愚见,以为考官大人要先为众人做示范,否则难以服众。”这人嘴上说着草民,面上却没有半点敬意,一副要看虞稚出丑的模样。
这人根本不是来比试的,怕是谁专门花钱买来的。
虞稚手执毛笔从容书写,头也不抬地启唇:“如若我不做呢?”
一看就大字不识的人,背起台词倒是顺溜:“那考官大人便不能服众,便要丢尽整个大齐的脸面,让王上遭受非议!”
下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附和声。
裴珠月再度兴奋起来,对南景说:“景哥哥你看啊,月儿说得对吧,于安歌肯定会有麻烦的。唉,只可惜我们两人来了,也没法替她助威。”
南景敷衍一笑,温声道:“是啊。”
身为曾经跺一跺脚就能让九州震颤的天师之女,虞千代怎会被这点小事难住?
果然。
虞稚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你去和王上说吧,拖出去。”
若每一个不关紧要的人都能找她的麻烦,那她这个少师做得未免太窝囊,才真的是要遭人耻笑。
一声令下,两名侍卫向挑事的人走去。
见闹事不成,那人怕拿不到好处,左右环顾,心一横竟与侍卫动起手来。
以他的武艺,撂倒两个侍卫不过是小菜一碟,在考场闹事,总要让考官丢丢颜面,上头的人才不会动怒。
两个侍卫果然被迅速打到,那人快步冲上前去,似乎还想对虞稚动手。
虞稚凉凉地看着眼前人,身影纹丝不动。
只要这人想活命,就不会真的对她动手。更何况,还有鸣珂在呢。
“咚!”
鸣珂猛然一个翻身腾飞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瞬间落到虞稚的面前,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胸口。
那人顿时被踹翻下台,“砰”的一声砸在地上,那动静听了就觉得疼。
台下众人一片惊愕。
万万没想到一直蹲在旁边玩耍的小男孩,居然是一名武艺超群的高人!
其他侍卫很快赶到,将昏死过去的人拖走。
虞稚划去簿上的姓名:“下一个。”
接下来上来的人,一个个都向鸣珂看去,好像他是什么奇珍异宝似的,把鸣珂都给看烦了。
裴珠月喜上眉梢:“哇,景哥哥,那个小孩好厉害啊,他要是能做月儿的侍卫就好了!”
南景微微蹙眉,忍不住说道:“方才的教训你忘了?”
他已经快要受不了这个女人了,何时才能成婚?
“方才那是个大人,这可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喜欢什么?无非就是糖果和玩具,这两样我要多少有多少,一定能把他哄来的!”裴珠月胸有成竹地道。
另一边。
武艺的考察同时进行。
殷九策慵懒地撑着下巴,对下方的打斗没有一丝兴趣,不时地向虞稚所在的方向暼去。
只见被试者四肢挂着沉重的铁环,背上背着硕大的沙包,如此与裴珅对打,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但考察不在成功,在于展示实力。附着这么多东西,是为了不伤到考官。
约莫过去了五六个人时,裴珅便开始暗暗动手脚了,故意将实力欠缺者放过去,亦或者将实力高强者驱逐。
看出端倪的围观之人心有不满,却不敢出声。
太尉裴弼手握全城护城军,要想弄死他们易如反掌,他们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但其实被暗箱操作的那几人,根本与裴弼没有任何关系,这不过是裴弼用以试探殷九策的烟雾弹。
如若殷九策维护那人,说明那人就是殷九策的人,只要派人暗杀即可。
如若殷九策认为放水通过的人,是他这边的人,那么殷九策肯定会暗中下杀手。
再或者,以殷九策的脾气,极有可能当场和他闹翻。毕竟考察武艺是比较主观的,没有很明确的标杆,只在考官一人。
届时搅黄了武举,王上便会更加记恨殷九策,直接用他举荐之人。
然而。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裴弼忍不住侧目观察殷九策,心下困惑他为何还没有动静。
时至四月,幽州逐渐回暖。今日更是晴空万里,柔和的阳光倾洒大地。殷九策懒洋洋地沐浴在阳光下,微微眯着狭眸,似乎打起了瞌睡。
这是一头沉睡的雄狮,待他睁眼必会震撼天下。
亦或者,他早已经醒了,正在一点点蚕食大齐朝野。待他挣脱伪装,就是他们亡命之时。
裴弼一瞬不瞬地盯着殷九策,眸底深沉锐利。似乎要将他解剖成碎片,看清每一片在想些什么。
忽然。
“好看吗?”
薄唇微启,溢出漫不经心的话语。殷九策微微斜眸,睨着身旁的裴弼。
不等裴弼接话,殷九策又自顾自地道:“别想了,我喜欢女人。”
“???”
周围的侍卫都懵了。
殷九策思忖了一下,无比认真地继续说:“就算是男人,也不会是老头子的,毕竟你长得……太抱歉了。”
另一边的钟衍:“……”
“你!殷九策……你不要巧言令色,仔细做好你的副考官。”裴弼猛地一甩衣袖,不再多看殷九策半眼。
见殷九策没有任何反应,裴珅越发嚣张起来。想放谁进去就放谁进去,想踢出谁就踢出谁,任他高兴。
围观之人窃窃私语,面上有义愤填膺之色,却仍是不敢出言闹事。
这些人是否满意,根本不在裴弼的考虑之内。他只是疑惑,难道其中没有殷九策的人吗?为何殷九策没有任何反应?
难不成殷九策根本不想借机安插自己的人?
可如果他不想,近日又为何要借于修远之手,在朝堂翻覆风云?
裴弼的脸色沉了沉,目光凝重地注视着下方。他算是看着殷九策长大的,自认为了解这小子,可又常常看不透此人。
时而乖张,时而安分。
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永远也猜不透它要往何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