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子意外的表情中,虞稚踱步走出马车,瞥了一眼大动干戈的几人:“都住手。”
幽冷的嗓音打在夜色中,宛若一盆冰水泼洒,凝固了所有人的动作。
江湖人纷纷收起武器退后,老者前进了几步,躬身作揖道:“多谢姑娘相助。”
金满堂挡在虞稚面前,神色凝重:“你不能去……”
她知不知道开了这个头,将会引来多少麻烦?
“我有分寸。”她轻按金满堂的胳膊,收回手臂走向老者,冷冽启唇,“我可以帮你们拿到冰霜花,但你们必须对我的行踪保密,若有其他人纠缠,帮我清理了。”
虞稚在积雪上踱步,斗篷下摆凝结层层冰霜,却不及她眸瞳半分冰冷:“你们要清楚,让你们死在机关道里,不过在我一念之间。”
她孤身一人立于黑暗中,被无数人包围,却丝毫没有惧怕之意,这不禁让这群江湖人刮目相看。
老者也毫不退让,语调平静:“也请姑娘明白,我们过河拆桥也很容易。这是一场平等的交易,互相信任才能万事大吉。”
闻言,虞稚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们。
“姑娘想要的酬谢只有帮您保密吗?”老者再次确认道。
“嗯。”虞稚淡淡地应了一声,话音刚落便见他们牵来了一匹马,示意给她骑。
虞稚也不啰嗦,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对金满堂道:“你先回去吧。”
说完便策马离去,再次踏上来时的路,随着马蹄声响彻山林,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只留下一串马蹄印。
江湖人也迅速跟上,那位看起来步履蹒跚的老者也轻功极高,须臾间飞掠消失。
金满堂紧锁眉头,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他只希望虞稚能仅为他办事,不牵扯其他人。摇钱树是他的,别人休想撬走。
只是这江湖人的确不好对付……以后要格外注重保密事宜。
……
空旷的山林间马蹄飞奔,似乎只有那纤弱的身影一人,细看才能发现树梢上的黑影,仿若鬼魅般紧随。
一刻钟后,马儿在冰层前停下,虞稚翻身下马。
几道黑影从对面飞跃而至,对她后面的老者禀报道:“穆老,人已经清走了,时间不多。”
江湖上鱼龙混杂,来古墓的更是数不胜数,稍有不慎便牵扯不清,必须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柳腰红唇的女人双手环胸,漫不经心地看向虞稚,尾音妖媚:“她就是能解机关的人?看起来不过如此。”
“宫妤,不得无礼。”穆老肃声责道,回身刚想请虞稚,便见她已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一言不发。
名为宫妤的女子耸了耸香肩,懒散的面色不改,却也没再说话。
黑衣少年目送虞稚的背影,挑了挑眉:“脾气还挺大。”
“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方才跳入马车的男子走上前来,“你们也要下墓?”
“当然了,能见识虞家机关术的机会可不多,我还想学习学习呢。”黑衣少年咧嘴一笑,掏出一个小本子,“你瞧,我还打算记小抄呢。”
男子嫌弃地瞥了一眼,似乎在冷笑。
“喂,你什么态度啊!”黑衣少年当即不乐意了,抬脚上去理论。
不等少年说话,男子再次开口嘲讽:“怕你到时候什么都看不懂,无字可记。”
少年被气得深呼吸一口气:“大师不就在这儿吗,我问问她就知道了,你不思进取就算了,还嘲讽我!”
男子又是无情地冷笑一声。
虞稚再次回到这座山谷,心情并不算美丽,甚至有几分烦躁。
毕竟她已经累了,原想回去休息,如今却要被迫回来,任谁也不会高兴的。
那名黑衣少年暗戳戳地跑到她身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总觉得她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令他望而却步。
他在原地顿了顿,男子走上前来,果不其然又是一声嘲讽的冷笑,差点没把他气死。
沿着河岸来到山脚下,虞稚顺着被人踩出的小路向山上走去,很快便来到了古墓的入口处。
入口在两棵大树之间,约莫两米长宽的地洞,垂眸看去,底下已经堆满了尸体。
场面极其血腥,惨不忍睹。
穆老走到虞稚身旁,语气平淡:“大约至今没人能通过第一关。”
黑衣少年喟叹道:“是啊,说起来咱们好歹也是主机关术的江湖门派,在虞家机关术面前居然败得如此彻底。”
话音刚落,虞稚就走到地洞边沿,手提一盏马灯,踩着软梯向下走去,黑眸沉寂似水。
众人皆被她的胆色惊到,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
穆老顿了顿,还是问道:“姑娘,需要帮助吗?”
“不必。”虞稚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打动她。
只见她面不改色地踢开一具挂在软梯上的尸体,尸体坠落下去,顿时触动机关,数只弩箭飞射而出!
她扫了一眼,便知这古墓最凶险的机关来了。
如果说瀑布后那条机关道尚留有余地,那么这条道就是不遗余力致人死地。
虞家机关术向来不注重伤人,但既为古墓做机关,就绝不可能让任何人打扰逝者安息,硬闯者死。
她一步步走下软梯,在落地的瞬间搁下马灯,飞快向一侧跑去——
“唰唰唰!”
数只弩箭与她擦身而过,射在那堆尸体上,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存在,浓郁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虞稚仿佛能洞悉先知,每当她疾奔而过,那些弩箭才射出,总是慢她一步射空。
石洞上方的几人神情怔滞。
只见她的指尖浮现熟悉的铜钱,旋身舞起三千青丝,凌空飞掠,击中无影无形的机关!
“叮!叮!咔嗒!”
底下只有一盏马灯的光,随着虞稚的深入漆黑一片,上方的人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那令人牙齿泛酸的撞击声。
黑衣少年拢紧眉毛:“她到底是谁?”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简直就是横空出世。
穆老平静道:“据说她叫倾九。”
“倾九?”宫妤斜眸轻暼,若有所思地重复这两个字。
男子啧了一声,评价道:“一个有野心的名字。”
如此便更奇怪了,一个明摆着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为何要拼命掩藏自己的锋芒?
这个念头刚落,底下的声音便倏地听了。
虞稚缓步走到马灯前,云淡风轻地提起,转身淡淡道:“下来吧。”
“我先下去!”
黑衣少年激动地冲在前头,三下五除二下了软梯,小心翼翼地踩了踩地面,确保没有机关后才敢完全下去。
他举目四望,惊得咋舌。
这儿已经与他之前下来时完全不一样了,那些射出弩箭的机关被收了回去,严丝合缝,再找不到半点痕迹。
就好像这座古墓是这位倾九姑娘亲手建造般,熟悉程度叫人骇然。
几人紧随其后下了墓,几乎人手一盏马灯,将漆黑的石道照亮。
前进了约莫三十米,几人来到了本该有一面石门的地方,石门很显然已经被打开,仿佛从来没有过似的。
穆老的眼底掠过讶异之色,要知道为了打开这扇门,他们所有人差点丢了性命,来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居然就这样被一个小姑娘,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打开了。
“我的天……”黑衣少年凑上去,满眼好学地问,“这门你是怎么打开的啊?那种机关我从未见过,根本动不了!”
闻言,虞稚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却没有打算回答他,继续向前走去。
不是她不愿意透露,只是懒得讲而已,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她只想快些脱身。
男子与失望的黑衣少年擦身而过,冷啧了一声:“别丢人了。”
黑衣少年不服气地瞪他,遂快步跟上去。
前方的虞稚忽然停下步伐,目光冷漠地注视着长长的石道。
隐约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铁质刀锋,相隔仅有五寸。很显然,只要有人敢过去,就会被切成肉片。
“跟上。”
她忽然冷冽地启唇,话音未落,人影已经飞掠而出,步伐诡异地向前疾步奔去!
身后的几人迅速跟上,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刀锋,皆背脊发凉!
“喀!喀!喀!”
几人跑过的地方,刀锋一层层迅猛合拢,最后面的那位大叔,飘起的衣带瞬间被切断,深眸骤冷!
黑衣少年担忧地回首,却猛地踩错了一步,头顶上忽然一阵风声猎猎,刀锋直袭而下——
“锵!”
他猛然擦出长刀格挡,然而刀锋的力量太过强硬,直把他压得半跪在地!
大叔疾步掠来,手上戴着纯铁手套,硬生生用手抬起了刀锋!
然而这仅仅是一时的,任他额头青筋暴起,倾尽全力,也无法使压下的刀锋收回。
男子骤然回身,惊喝出声:“听风!”
最前方的虞稚侧过黑眸,极速暼了一眼那糟糕的状况,想也不想便捏起铜钱,弹指射出!
事实上这枚铜钱不过是掩饰之物,射出铜钱的瞬间微微抬手——
控制机关的金属生生被调转方向,将刀锋收了回去!
泰山之压顷刻消失,满头大汗的听风跌坐在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