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将军府里的人没一个动的,都在等殷九策点头。
莫玄看了看主子,搞不懂主子在想什么,主子分明那么看重这个姑娘,却又不出手相助。
是想看她是否有本事化解吗?
虞稚收敛起不安的姿态,不卑不亢地道:“公主殿下,恕奴婢直言,这只是您所认为的好。奴婢的主子是上将军,上将军说吓人,那奴婢就不敢少了舌头。”
话音一出,殷九策与南玉瓒都看向了她。
前者饶有兴致,后者面色不豫。
不等他们出言她紧接着又道:“上将军身子不适,还请公主不要让府中见血腥。”
南玉瓒冷傲地眯眼,一声轻笑:“瞧这伶牙俐齿的,还说自己不善言辞,这不是欺瞒本公主是什么?”
虞稚不疾不徐地答:“请公主赎罪,这只是奴婢的猜测。上将军究竟喜欢奴婢什么,奴婢并不清楚,不是有意欺瞒。”
“嗯……”南玉瓒勾了勾艳红的唇角,沉吟片刻,转头看向殷九策,“那你喜欢她什么?”
闻言,殷九策随意地抬眼凝视虞稚,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好像能透过目光对话般。
我们是盟友,你不能帮帮我吗?
我什么时候承认你是了?
那好,我这就去找别人合作。
你敢。
殷九策似笑非笑地眯起狭眸,报复般的轻启薄唇:“丑,提神。”
“???”
虞稚简直想立刻把桌上的铁勺变成匕首,捅死他丫的。就他有嘴,一天到晚叭叭的。
他说得虽是贬损之言,但南玉瓒还是捕捉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好似打情骂俏般,让她非常不舒服。
眼看着拔舌头的事儿黄了,梅雪不忿地咬了咬牙,悄悄地退了下去。
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大公主找不到借口处置翠花,那他们可以制造借口啊……
暂时找不到光明正大处置虞稚的法子,南玉瓒也不想惹恼殷九策,便调转话题:“还说你身子不适呢,又喝这么多酒。”
说着便端过了虞稚喝过的杯子,搁在鼻端轻嗅,悠悠地道:“是潇川,最是苦烈,最适合温着喝了。”
虞稚唇角微扯,怪不得把她辣得咳嗽,这家伙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原来是凉了的缘故。
头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再次打算悄悄地退下去,在走到一半时,看到管事急匆匆地跑过来:“将军不好了,您存放在府北的珍贵药材都被人盗走了!”
药材被偷了?
不关她的事。
虞稚继续向前走,却被走上来的梅雪挡住了,笑里藏刀:“翠花你别走啊,这事儿可跟你有关呢。”
殷九策漫不经心地暼向管事,幽深的目光叫人不明其意,又莫名的发怵。
管事不由得发虚,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继续说:“禀将军,是方才一个在府北伺候的丫鬟告知奴才的,最值钱的药材被洗劫一空,足足可值上万两!”
南玉瓒挑了挑乌黑细长的眉,随意地问了一句:“可有人单独去过药房?”
然而就有人等着这句话呢。
虞稚的心一沉,这不就是冲着她来的吗。
闻言,管事十分为难地看了看虞稚,又观察了一下殷九策的脸色,这才犹犹豫豫地说:“据在府北伺候的丫头说,天不亮的时候翠花单独进去过,还给自己熬了药。”
给自己熬药?
殷九策不动声色地暼向虞稚,眉梢微挑,她生病了?
南玉瓒缓缓地勾起唇角:“翠花,你若真身子不适,用一点药材也没什么,但拿走所有值钱药材可就是偷盗了。将你带去刑庭司,可是要杀头的。”
身为奴才却偷盗主人的东西,比直接偷盗判刑更重,几乎是不给活路的。
梅雪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央求:“公主殿下,翠花姐姐平时人挺好的,她可能是家里有急事才不得已而为之,您千万不要把她送去刑庭司啊!”
看起来像是在为虞稚说话,其实是直接把偷盗的帽子扣在虞稚的头上,丝毫不留空隙反驳。
“梅雪姐,你就是太善良了,翠花可没少做坏事……”管事身边的小厮插嘴道,“上回翠花打碎了水缸,管事都没敢罚她呢……”
“住口,水缸都是小事。”管事厉声喝止,“现在重要的是找回药材。”
三言两语间,把虞稚的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给描绘得淋漓尽致,听得人愤懑不平。
“我国律法森严,绝不是求情就可以赦免的。”南玉瓒笑着看向殷九策,“想必上将军也容不下这样的反奴。”
殷九策闻声不语,依旧意味不明地看着虞稚。
别人都以为他是在思考如何惩治她才能解心头之恨,毕竟上将军的狠辣是出了名的,对于这种人更甚。
其实他在认真地思考:她看起来挺好的,哪里生病了?
至于这些人在说什么,他半句也没听进去。
看着这些人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虞稚前进了两步,黑眸沉寂:“奴婢从天不亮入府就一直没有出去,若真是奴婢偷盗药材,那请问管事,奴婢能把药材放在哪儿?”
管事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仍旧刚直不阿:“你说得正是,本管事方才已经吩咐人去找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当然快了,毕竟是自己藏自己找,能不快吗?
莫名其妙就被人算计了,这几日虞稚已经把心思放在殷九策身上,今个儿又头昏脑涨,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应对之策。
只能见机行事了。
“翠花姐姐你就承认了吧,要是真被搜出来,你可就再没有求情的机会了……”梅雪说着说着就眼眶泛红,泫然若泣。
虞稚冷淡地睨着这唱戏的一把好手,原想怼回去,又想着自己是奴婢身份,只好暂时忍耐。
不过今天这事儿,肯定与梅雪管事这帮人脱不了干系,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唉。”南玉瓒浅浅喟叹,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拔舌头还是太轻了,根本制止不了那些上赶着翘尾巴的人。”
在她眼里,虞稚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弄死虞稚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等待搜查的片刻时间中,虞稚的脑袋越来越晕沉,眼前的景物甚至有些模糊,瞳孔微微失焦。
一直在认真观察虞稚的殷九策,在此时终于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这个念头很快被脚步声打断,一名小厮端着一只半大的木箱子疾步走来,与管事交换眼神,然后跪倒在地:“回禀将军公主,药材找到了,正是药房丢失的珍贵药材,一个不少。”
说完顿了顿,又继续说:“而且,奴才还见到了看守库房的冯四。”
话音落,名为冯四的家仆走上前来,畏畏缩缩地跪下:“见过将军,见过公主。奴才……奴才今天早上天不亮的时候,看到府北的翠花姑娘抱着一个箱子进了库房,也不告诉奴才里头是什么,只说是无用的东西暂时搁置……没想到……”
管事沉了脸色,失望地看向虞稚:“翠花,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场阴谋简直天衣无缝,府北的丫头里找不出半个会替虞稚证明的,虞稚可以说是百口莫辩。
最绝的是,他们还把大公主引来了,就算殷九策想包庇她,大公主也会揪住不放,直到将她置于死地。
梅雪难过地咬着下唇:“翠花姐姐,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告诉我们啊,你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装得一副善良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恨不得虞稚现在就死在她面前。
这才刚说完话,梅雪就冷不丁看到了南玉瓒似笑非笑的目光,再一个晃眼又不见了,心道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毕竟大公主向来都是有些怕人的。
就在所有人以为虞稚无法翻身的时候,虞稚撑起沉重的眼皮瞥了箱子一眼,见箱子上的锁虚挂着,忽然灵光一闪。
只见她不咸不淡地启唇:“你们只说这箱子里是赃物,怎么不打开看看,让我死个明白。”
在管事看来她这不过是在垂死挣扎,叹了口气道:“冯四,打开给她看看。”
“是。”
冯四唯唯诺诺地应声,跪行到箱子面前,伸手去抓锁——
虞稚的指尖微旋。
“哗啦,哗啦。”
冯四的手微顿,遂使劲地摇了几下锁头,赫然发现这锁居然是锁着的,根本打不开!
可是之前分明是打开的啊?怎么突然锁上了!
管事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说着便俯身下去细看,看明白的瞬间心下大惊!
至始至终都没有上锁的箱子,现在居然锁上了,锁得紧紧的。
虞稚幽幽地道:“锁着的?你们都没打开看看,就知道里头是我偷得赃物,而且一件不少么?”
话音未落,管事几人便慌了神,豆大的汗水打湿脊背,却又冷得直发抖。
梅雪的心也被揪了起来,这帮蠢货居然犯这样的错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管事顶着一头冷汗,绞尽脑汁想对策,声音因底气不足而微微颤栗:“一定……是搬运的过程中不小心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