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南弘死在大狱中的消息在全城沸腾,虽说是烧死的,但真正的死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齐王大怒,当即想杀了胡作非为的殷九策。
但以前他没本事杀,如今更是不敢杀了。朝野上下有多少人盯着他的王位,经这一事他无比清楚。有殷九策在,反而能起到威慑平衡的作用。
因此轻易动不得殷九策。
如今齐王只能派人紧紧地盯着蒲谢两家,这两家肯定给过南弘支持,暗中不知藏了多少兵马。不除,后患无穷!
而于府。
赵有财自杀死在了赵姨娘的小院,据说是不小心打碎了王上的赏赐,所以才畏罪自杀。
但因为赵有财是赵姨娘远方亲戚的关系,赵姨娘还是派人厚葬了赵有财。
这一日的赵姨娘恍若行尸走肉,好像唯一的支柱已经走了。
赵秀香独自走过寂静的长廊,本想清静清静,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陆芙眉。
陆芙眉冷笑道:“没想到啊,你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底子里却是和我一样的人。为了保住荣华富贵,把陪伴自己多年的人杀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闻言,赵秀香抬眼盯了陆芙眉片刻,遂缓缓地收回,绕过她就要离开。
面对间接杀死情郎的凶手,赵秀香此刻却提不起复仇之心。她只觉得好累,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身后的陆芙眉笑容凄苦,不知在与谁说话:“你看啊,落在别人身上她也会这么选,我没有做错对吧……”
陆芙眉不知道自己是来确认什么的,居然把自己跟那个贱人比,她真是脑子进水了。
“姨娘,姨娘!”
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来,神色惊讶又怪异,“方才上将军差人来请大小姐上府一叙,大小姐已经出府了。”
“什么?”陆芙眉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丫鬟再次重复了方才的话,她才接受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
上将军怎会忽然相邀碧云?
南弘藏兵一事是上将军策划,碧云揭发的……难不成他们本就暗中有联系?
陆芙眉心神大震,上将军是何等危险的人物,碧云这不是飞蛾扑火吗?稍不留神可就是万劫不复啊!
不同于陆芙眉的心惊胆战,于碧云可以说是心花怒放。
她乘坐在马车中,完全忘记了那个传闻中残暴不仁的上将军,只惦记着自己平步青云的未来。
终于,上将军府到了。
这是于碧云第一次来到将军府,这座府邸并不大也并不奢华,却泛着震慑天下的烽火气息。
这种气息自然是来自它的主人。
就连守门的侍卫都非比寻常,神色肃冷,举手投足气势磅礴,让她有一种进宫的错觉。
今日的于碧云仍旧精心装扮出水涟芙蓉般的模样,一袭碧色长裙正衬托她清雅柔婉的气质。
别看她外表看起来还是一位大家小姐,其实在府中备受排挤,已经许久没吃过正常的饭菜了。
正因为情形如此狼狈,任何人向她抛出橄榄枝,她都要不顾后果地抓牢,快速摆脱现状!
前来引路的人一看就是上将军的贴身护卫,受到如此待遇,于碧云强行抑制狂喜,施施然俯身,柔声道:“有劳了。”
莫玄面无表情地转身,甚至没看于碧云半眼。
果然还是虞姑娘看起来顺眼多了,至少说话能好好说,不会掐着嗓子鬼叫。
于碧云穿过了半个府邸,终于在不远处的亭台上看到了殷九策。
殷九策随意地倚在软榻上,墨发倾泻跌落在名贵绝伦的纯黑虎裘上,修长的手臂搁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温酒。
霎时间天地间只余下了他一人。
于碧云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毕生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当然男人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得还是手上握着的权势……
正想着,她已经走到了亭台之下,越是靠近台上人压力就越大,深呼吸一口气,用最柔情似水的声音道:“云儿见过上将军。”
说罢,便用对付南弘的法子,似有若无地抬起水眸,去挑拨面前之人的心神。
谁知殷九策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自顾自地捣鼓着坛中酒,低声说了一个字:“坐。”
这个结果在于碧云的意料之中,她没有气馁,提裙优雅地落座,轻声细语地问:“不知上将军相邀云儿是为何事?”
殷九策轻挑竹筒倒了一杯温酒,蒙蒙水雾柔化了他的侧颜,泛起润玉色泽:“自然是为了感谢你揭发了南弘。”
如此惊鸿一现,差点看痴了于碧云,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将青玉酒杯递到了她面前。
于碧云受宠若惊地接过,眉目含羞一笑:“上将军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云儿该做的……”
说着便水眸微红,强忍悲伤的模样楚楚动人:“南弘非良人,不仅强占还强娶,云儿备受折磨……若非云儿人微言轻,早该揭发他的恶行了……”
一席话说得凄凄切切,要不是殷九策目睹了她阴谋的全过程,差点就要信了。
另一边,虞稚正走入上将军府,打算找殷九策商量接下来的事,没想到走到一半就看到那两人坐在亭台中,似乎聊得正欢。
蹲在房顶上的莫玄是第一个发现她的,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莫名有一种主子私会别的女人,被正室抓个正着的感觉。
谁知虞稚丝毫不意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等待。
方才莫玄觉得主子完了,如今看到虞姑娘的反应,更觉得主子完了……
听完于碧云的话,殷九策饮尽杯中酒,漫不经心地敷衍了一句:“于大小姐真是女中豪杰。”
“上将军叫我云儿就好了,我如今已经不是南弘的侧妃了……”于碧云羞怯地暗示,不知为何觉得头有点晕。
殷九策继续敷衍:“称呼而已。”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于碧云的头越来越沉,视线也恍惚起来,逐渐看不清殷九策的脸。
怎么会这样?她的酒量不至于这么差啊……
这个念头刚闪过,于碧云便晕倒了过去,身后没有任何物什,“咚”的一声,直愣愣地跌在坚硬的木板上。
终于不用再忍受折磨的殷九策轻勾唇角,瞥了身旁影卫一眼。
影卫立刻扛着于碧云离开了。
然后殷九策就让莫玄去叫虞稚,似乎非常期待的模样,唇角一直挂着笑,继续捣鼓起温酒。
虞稚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坐下的第一件事就问:“晏逾白呢?”
殷九策:“……???”
笑容霎时消失在了嘴角:“找他做什么?”
“商量对付蒲谢两家的事啊。”虞稚的眼神怪异,这么白痴的问题,居然是从殷九策嘴里说出来的。
“……”
殷九策不死心,提示道:“刚才来的那个女人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楼顶上的莫玄差点笑出声,主子您别问了,自取其辱。
就连八爷都露出了鄙视的表情。
虞稚微微挑眉:“我又不瞎。”
那么大坨明晃晃的人呢,她是有多瞎才会没看到?
这个令人窒息的回答,同样让殷九策气不打一处来,干脆直截了当地说:“你不奇怪为什么我邀她前来吗?”
“?”
搞了半天他这一套迷惑行为,就是想知道这个。
“掩人耳目。”虞稚清冷淡然地启唇,“经此事必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你与于碧云亲近,就可以把危险转移到她身上。”
这太显而易见了啊,他居然以为她会猜不出来?她有可能会蠢到那个地步吗?
殷九策一时语塞:“……”
果然女人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呢……
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八爷从飞檐上落下来,迈着威严的猫步走近,尾巴摇出了嘲讽的弧度。
“难道就没有我看上了她的可能性吗?”殷九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抛出了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问题。
虞稚的唇角微扯:“有可能……吗?”
在她看来,殷九策这样的男人,估计没什么女人是他能看顺眼的,孤独一辈子比较适合他。
殷九策也被自己的话给恶到了:“算了……”
看到他吃瘪,八爷颇有点幸灾乐祸,故意向虞稚走去,轻轻一跃落到她的大腿上,炫耀般的坐下。
跪坐在软垫上的虞稚微微一愣,垂眸看了看怀中毛绒绒的大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揉了揉它的长毛尾巴。
这大尾巴的触感极佳,银灰色的毛发根根分明,漂亮得令人咋舌。
只摸尾巴觉得不够满足,最后干脆整个把它搂进怀中,享受着毛绒绒带来的别样治愈。
她从小就喜欢毛绒绒的小东西,曾经养过许多动物。大晋覆灭后一心想着复仇,再没想起这事。
果然还是这么令人安心。
八爷一副炫耀的嘚瑟模样。
殷九策眯起狭眸:“……”
虞稚满心愉悦地抱住大猫,唇角微微露出笑意,褪去冰冷外壳的样子如猫儿般柔软。
真是够奇怪的。
他和她讨厌的女人对坐温酒,她无动于衷。
现在仅仅是一只猫窝在她怀里,他居然非常的不高兴……
莫玄不禁又在寡王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主子连个猫都争不过,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