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瓒神情微怔。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殷九策服毒后的痛苦模样,按在门框上的手逐渐握紧。
“来人啊!来人啊!”
宫殿内的宫人惊慌高呼,很快把外面的宫人和禁卫军唤来。
脚步声逼近,迫使南玉瓒快速离开。一路跑到不起眼的角落中,急促喘息,面色有一丝慌乱。
她问自己,她真的想殷九策死吗?
从始至终她爱的都是那个有能力坐拥天下的殷九策,事实证明他越发向那个目标靠拢了,他丝毫未变。
他只不过是选择了虞千代,一个他自认为对他更有帮助的女人。
他不能死,他还要征战天下。
她要他彻彻底底的知道,这个世上只有她才能辅佐他成为九州唯一的帝王!
南玉瓒忽然不想要殷九策死了,她疾步奔向御膳房,在外徘徊了两圈,思考解决之法。
思忖片刻,她调整情绪跑进御膳房中,高呼道:“不好了!不好了!柳小姐吃了今夜的晚饭中毒身亡了,这饭食中被人下了毒!万不可让其他主子吃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御膳房中的宫人们慌了神。
“遭了!”掌事脸色一白,哆哆嗦嗦道,“饭食已经送去长宁殿有一刻多钟了……”
南玉瓒瞳孔骤缩,平日里殷九策用餐不是很晚吗?怎的今日这么早?
管事立刻将此事告知禁卫军,让他们去长宁殿传信,务必拦下摄政王用晚饭。再派人去告知其他主子,先不要吃饭。
御膳房和柳氏姐妹所在的地方已经乱了,长宁殿这边还寂静如常。
“哒哒哒……”
禁卫军飞步跑过。
南玉瓒跟着他们走了两条宫道,无力地靠在墙上,望着漆黑的云穹,忽然觉得浑身冰凉。
她在做什么啊?
如果母后能看到,一定会笑话她蠢钝如猪的。
一阵刺骨夜风拂过,南玉瓒忽然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为什么平定天下的人……不能是她自己呢?
殷九策活不了了。
她爱他,就该成就他的野心!
长宁殿。
高位之上,虞稚正在给殷九策讲解新设计的机关,纤细的指尖划过宣纸,清澈的声音溢出唇齿。
殷九策瞧着瞧着就把目光挪到了她脸上。
“唰!”
虞稚抬起毛笔敲了他的额头一下,加重声音:“认真点。”
“不是。”殷九策认真地盯着她,抬手指了指,“你把墨水蹭到脸上了。”
她微蹙眉头:“哪儿?”
“我帮你擦干净。”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掐了掐她白皙如玉的脸颊,越掐越上瘾,还伸出两只手一起搓。
旁边的莫玄无语望天:“……”
虞稚似察觉到了不对劲:“有那么多吗?”
“不小心越擦越多了,再等等。”殷九策唇角微勾,揽着她的脖子靠近自己,近得差点蹭到鼻尖。
蹭着蹭着,虞稚就发现这家伙的目光根本不在所谓的墨汁上,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深长狭眸微眯,泛起惑人的色泽。
她心神一凛,猛地捉住他的手掰到眼前看。
果然,他的手指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压根儿没有一丁点墨汁的黑迹。
“殷九策!”
“哗啦——”
懊恼的叫声和笑声交织,连带着一堆宣纸向某人砸去,大殿中充满了愉快的气息。
当然了……
除了守着一桌子大鱼大肉,还要被迫吃狗粮的鸣珂,此刻正耷拉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上面的两位。
最后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张开血盆大口,抓起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去。
在尖锐的獠牙即将和外酥里嫩的鸡腿拥抱时,鸣珂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中,耸着鼻子仔细嗅了嗅。
明明没什么特殊的气味,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鸣珂搁下鸡腿又捧起汤盆嗅了嗅,双眸划过危险之色,猛地丢回桌面,发出一阵吠声:“呜——!”
“哐当!”
不远处响声炸起,正在用宣纸打殷九策的虞稚一愣,一个没站稳跌入他的怀抱,同时转头向鸣珂看去。
他们一般很晚吃夜饭,今个儿之所以会这么早传膳,就是因为鸣珂饿了。
近日许多梁国探子侵入邺城,为了抓探子,鸣珂可是费了不少劲儿。任何一个影卫都没有他速度快,抓人狠。
小功臣饿了,自然是要奖励的。
这小家伙平日里见到荤菜就跟小伙见了大姑娘似的,怎么今天倒像是见了仇人?
虞稚撑着殷九策的胸膛站起来,没看到他失望透顶的表情,快步走下台阶,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怎么了?”
“不吃!”
鸣珂奶声奶气地吐出两个字,伸开双臂把她挡开,好像这饭食是洪水猛兽,会咬人似的。
宫人连忙道:“送入长宁殿的饭食都是经过层层试毒,应是不会有问题的。”
话音刚落。
“殿下!殿下!莫要用饭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几名禁卫军疾步奔来,高声呼喊。
殷九策眯了眯幽冷狭眸,一步步走下台阶。
禁卫军踏入大殿,见饭食尚无人动过,顿时松了口气,单膝跪地道:“禀报殿下,御膳房遭贼人投毒,柳氏大小姐已中毒身亡!”
虞稚眉目微凝:“御膳房重重把守,竟也会混入贼人?”
“卑职不清楚。”禁卫军垂首。
就在此时。
“报——!梁地军报!”
一名士兵飞步跑向大殿,身后还跟着晏逾白和卢岑,可见不是小事。
“你处理,我去看看。”虞稚转眸看了殷九策一眼,招手叫上鸣珂,与禁卫军和送食的宫人一同前往御膳房。
殷九策目送虞稚离去的背影,眸底黯黑,深不可测。
御膳房的饭食已是层层筛选,竟还会混入毒物。若食用饭食的是他们,他们怕是已经命丧当场了……
鸣珂是如何发现其中有毒的?
“喂喂。”晏逾白用手在殷九策面前晃了晃,“人都走啦,天天都待在一起还不腻啊?军机大事还听不听了?”
“听。”殷九策冷漠敛眸,接过军报转身走回大殿。
御膳房。
“摄政王妃到——!”
随着太监的高呼声落下,御膳房内的宫人跪了一地。
虞稚微抬手指示意平身,与她一同而来的太医进入院中,依次检查饭食。
挑出没有毒物的饭食给鸣珂,其他人都在等待结果,就他一个人坐在角落中吃得倍儿香。
宫道夹角处的南玉瓒,在听闻殷九策还活着时笑了一声,转身走入黑暗。
“回禀王妃,仅有供主上们食用的井水被投了毒,此毒无色无味,难以用银针测出,应是从江湖毒师手上得来。”太医垂首道。
仅有供主上们食用的井水被投了毒?
更明显,贼人的目的就是要她和殷九策的性命。
虞稚微微颔首,又听禁卫军禀报,柳氏姐妹中毒时似有一名奇怪的宫女在门口,后跑到了御膳房,大叫饭食有毒。
“王妃……除此之外……”掌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王后娘娘今下午来过御膳房,不顾阻拦靠近过水井……”
这种事可不能乱说,所以他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算如实禀报。
闻言,虞稚的黑眸中掠过一丝冷光,看来此事的解口在楚嫣身上:“去未央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至未央宫前。
“不好了,不好了!王后,摄政王妃带人包围未央宫了!”一名宫女着急忙慌跑进殿中。
楚嫣不耐烦地蹙眉:“叫什么?她摄政王妃还能吃了本宫不成?”
南昱坐立不安地望了望外面,忍不住问:“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她让他不要急着吃晚饭,也不告诉他原因,这会儿就传出了饭食被下毒的消息,该不会是她做的吧?
她不想活了,别把他拉下水啊!
虞稚踱步踏入未央宫,冰凉的目光扫过,南昱登时不敢坐了,悻悻地站起身立到一旁。
楚嫣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南昱一眼,转而看向虞稚,语气张狂:“你这是做什么?还想废了我这个王后不成?”
不论她有没有实权,她都代表着楚国和齐国之间的联合,她不信这个臭女人敢对她做什么。
虞稚的黑眸沉寂如水,淡漠平缓地启唇:“御膳房水井遭人投毒,今日只有你去过。”
“本宫去过又如何?”楚嫣冷笑一声,嚣张地反问,“你有证据吗?”
反正她的毒是那个宫女给她的,她自己可什么都没做。又无人亲眼见到她投毒,谁能治她的罪?
只可惜了她跑了一趟,却没能要了这个臭女人的性命,可真是祸害遗千年!
闻言。
虞稚微挑眉梢,周身散发出摄人的压迫力,轻轻拢了拢手指:“处置你,需要理由吗?”
禁卫军立刻会意,冲上去将楚嫣制服。楚嫣剧烈挣扎,发钗散落,披头散发地尖叫:“你们放开本宫!本宫是王后,你没有资格处置本宫!”
南昱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虞稚不紧不慢落座,幽幽道:“先给王后娘娘来个二十杖,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停。”
“是!”
楚嫣被按在长凳上,宫人高举木杖狠狠落下,才第一杖就让她惨叫出声:“呃啊!”
她再怎么不受宠也是金枝玉叶,从未受过这样的苦,直疼得她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