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多时,外间回来的人说大佚皇子桑薄野收西北回,要于中秋之日迎娶新皇后。应大佚皇相邀,神人之主无玉出了神人之境,要往大佚皇都去。
听这一个新闻时,子桑容月正立于小筏上,小筏在绿水间慢行,两岸阁楼桃花,许许桃花因风散在空里,更碎碎落在水里。
水声浅缓,古桥青鸟,清风迤逦。阁楼之间,一扇窗子打开,落雪从里探出头来,看得水间小筏之上的子桑容月,咧嘴笑了。子桑容月抬头看得落雪,轻轻笑了。
“容月,”落雪清清喊了一声,飞身而下。一时殷红衣袂乱,青丝乱,桃花瓣荡,香风盈鼻。子桑容月看那一抹惊鸿倩影,蓝眸微荡。
落雪落在子桑容月面前,一双莹润水眸瞧着他,面上的笑容干净纯澈。他看她倾城笑颜,晃一怔愣。
“雪儿,大佚皇要成亲了。”子桑容月道。落雪听了,牵唇一笑,道:“薄野,要成亲了,无玉知晓了,一定会悦意的。大佚后宫之中终于要有皇后了。”
“皇后……”子桑容月轻轻说着这两个字,想起落雪以往还是大佚宫里的皇后,笑道:“雪儿,你不肯住在凤鸾宫。”
落雪道:“我住在那里能有什么念想?不过是造的一场孽罢了。”
子桑容月道:“你若肯,便去瞧瞧罢。大佚皇见了你,许会更悦意。”落雪道:“我去了,薄野自然会更悦意。可我更想,见浔越无玉。”
风肆起,几瓣桃花落在落雪发上。子桑容月伸出手,将落雪发上几瓣桃花拈去,更看得落雪发间别的海棠簪子,海棠簪花殷红入目,艳得很。子桑容月蓝眸一敛,道:“雪儿为何更想见他?”
落雪捧住子桑容月的脸,浅浅笑道:“傻家伙,自然是为了你。”子桑容月听得答,笑了笑,没有言语。
“他会去大佚的,我知晓。他一定会去的。”落雪道。子桑容月握住落雪的手,道:“他会去的。雪儿不肯去,便不去罢。”
落雪反握住子桑容月的手,笑道:“容月,你安心罢。”
子桑容月看落雪隐隐闪着红芒的双眸,心中只觉些苦涩,将落雪抱在怀里,温声说道:“你去罢,容月安心……”
翌日,落雪牵了一匹白马出了华音殿,见子桑容月站在杏花树下,他发间落了几多杏花。落雪走过去,伸手将他发间的杏花拈下,笑道:“容月,我要走了。”
子桑容月轻抚落雪脸颊,温声说道:“若不能,他再伤了你,你便回来罢。”落雪一笑,道:“容月,他从没有伤过我。”子桑容月听了,没有言语,牵起她的手,沿着青石小道往外边去。
杏花一路,香风携远。待青石路尽,前边是远山如画。子桑容月停下,看落雪一张脸,说道:“容月会接雪儿回来的。”
落雪笑了笑,道:“我知晓的。”
“往前边过几个山,便可入人间了。此去大佚皇都,路途遥远,到底小心些,莫再让别的人伤了自己。”子桑容月道。落雪看子桑容月玉面俊颜,道:“容月,我应你,不再让别的人伤了自己。”
暖风拂面,鸟鸣天间。子桑容月瞧一眼远山,修眉微皱,道:“你说的,容月记下了。”落雪一笑,上了白马,道:“你回罢,我走了。等你来接我。”
子桑容月看落雪面上嫣然笑容,轻轻笑了。落雪回了头,策马往远边去。子桑容月看她一抹殷红影愈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没了,一双蓝眸如海如渊,叫人瞧不真切。
攸宁寻过来,瞧见落雪策白马愈远,又看子桑容月,道:“少主,落雪姑娘走远了,回罢。”
风轻拂起子桑容月纯白衣袂,荡在空里。子桑容月看愈远的红影,淡淡笑了,道:“攸宁,若雪儿此次去,回了南山,该多好……”
“攸宁不知。”攸宁说道。子桑容月默了一会,道:“攸宁,容月怕,容月怕护不了全族。”攸宁听了,但不言语。
子桑容月回了身,往青石小道去。
杏花飞落,如雨如雪。攸宁看子桑容月修长的身影愈远,风吹起子桑容月如银白发,亦拂起那雪白的衣裳,纯洁清澈。
大佚皇都之内,因大佚皇子桑薄野封后,皇都处处欢庆热闹,红绸满天。
宫里得了外间无玉公子来的消息,老公公忙去了御书房,行了一礼,道:“皇上,无玉公子要来了。”
桌前一个紫衣的公子闻言抬起头来,但见这一张脸俊逸天成,眉眼间一股子浅淡冷艳,容华惊绝。子桑薄野,大佚的皇。
子桑薄野道:“那,无玉公子现在何处?”
“无玉公子许快入城门了。”老公公道。子桑薄野听了,站起身往外边去。
老公公吓了一惊,道:“皇上往哪里去?可别吓咱家。”
“薄野往城门去一趟,公公不必跟来。”子桑薄野道。老公公看子桑薄野修长的身影愈远,又是急又是慌,追了出去,道:“哎哟,皇上别吓咱家了。皇上这样尊贵的身份,哪里能独自往城门去。咱家可是应了摄政王,千万要把皇上照顾好。皇上若出了什么闪失,咱家一分都受不起,下了地里,也要愧对摄政王咧。”
老公公说话间,子桑薄野已命人牵来一匹白马。子桑薄野翻身上了马,轻轻笑道:“公公莫慌,薄野此去,是接哥哥回来。”老公公听了满是不解,子桑无玉已去三年,往哪里接回去?再瞧一眼,子桑薄野已策马出了殿门,吓得老公公忙喊内侍追过去。
子桑薄野策马在皇宫行了些路,内侍纷纷跟过来,子桑薄野一一挥退了。内侍们大眼小眼瞧过几眼,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只呆呆看着子桑薄野策马远去。
出了皇宫,子桑薄野一路往城门去。紫色的衣袂飘飞,青丝散,马蹄声声,急急起。待来到城门,见一辆马车来,辕座之上是一个青衣的小生,眉目清秀,正是常跟在无玉身边的鹤枯。
鹤枯瞧见子桑薄野,晃然一愣,轻喃道:“大佚皇……”子桑薄野看那车帘,下了马,缓缓来到马车前,颤声唤道:“哥哥……”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车帘,见一个白衣的公子来,公子眉间一点殷红朱砂,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未有半分烟火情谊,俊美无俦,如谪仙神祇。牵唇淡笑,霎那风华,更比日月之华。
子桑薄野看一身白衣的无玉,轻轻笑了。除却那眉间朱砂,无玉同子桑无玉是一模一样的。无玉下了马车,来到子桑薄野面前,温笑说道:“薄野,西北收了。”
“收了。”子桑薄野道。无玉一笑,道:“收了便好。薄野,你要娶皇后了。”子桑薄点了头,道:“三日过后,薄野要娶宰相温家的大女儿。”
“娶宰相家的大女儿,你可是喜欢?”无玉笑问道。子桑薄野看无玉,笑着摇了摇头,笑意中隐隐苦涩。轻声道:“哥哥,薄野从来是不喜欢的。可薄野是大佚皇帝,身在皇宫,有些事到底由不得薄野来左右。”
“那,可有悔?”无玉再问道。
子桑薄野猛然间想起一身殷红衣裳的女子,她有倾国倾城的容颜,恍若神妃仙子。此生除却她一人,无人再倾城。未一会,子桑薄野回了神,淡淡笑着摇了头。
无玉亦淡淡笑了,道:“不悔便好。”子桑薄野忽想起了什么,往车厢瞧了一眼,又看无玉,问道:“哥哥,雪儿呢?”无玉听得雪儿二字,墨眸一荡,轻声道:“她走了,无玉再不能去找她。”
“走了?为何?”子桑薄野一怔愣,问道。无玉淡淡一笑,笑意中却未有半分欣喜。道:“薄野你可知,无玉只是无玉,从来不是子桑无玉。”
“不,你是哥哥,无玉是你,子桑无玉也是你,薄野的哥哥也是你。”子桑薄野道。无玉道:“哪承想,你也是一个傻家伙。罢了,你若喜欢,便将无玉当做哥哥罢。”
子桑薄野笑了,笑颜如孩童般的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