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玉来到右相府,一路又去了落雪院子。落雪坐在青瓦檐下的石阶,见无玉来,咧嘴笑了,道:“好生着,你又过来做什么?”无玉来到落雪面前,看她面上纯澈干净的笑容,道:“做什么?你怎么不听话些,自己安生了,好好的却来磨难别人。”
“我听话了,你哪里就肯舍得来我这里,看我一眼?”落雪笑道。无玉道:“胡吣。”说罢,抱起落雪往屋里去。
落雪抬头看无玉的脸,道:“青天白日的,你要做什么?”无玉道:“我能对你做什么?”说着,将落雪放在榻上,落雪抓住无玉的袖子,道:“那你过来做什么,还怕我瘸了脚,连屋子也进不得?”
“伤的那一只脚?”无玉蹲下身子,问道。落雪指了指左脚,无玉就脱下她左脚上的鞋,她吓了一遭,抱紧了双腿,道:“无玉,你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给你擦药。”无玉道。落雪看无玉一眼,敛了凤眸,道:“你岂不知,这天下女子的脚是不肯轻易给人瞧的。你若瞧了,不肯娶我,叫我往哪里哭去?”
无玉在矮榻另一边坐下,牵唇一笑,道:“你倒顾起这个来了,我当你厚脸子,什么都不肯上心。”落雪听了,撇了撇嘴,道:“我晓得你不肯要我,也不要这样看我,只管走了,不理我才是正经。”
“只有你一个说我不理你,哪一个时候我就走了,你说说。你敢说了,我就敢认。”无玉说着,将落雪的左脚拉到怀里,轻轻褪下白袜,看得白玉般的脚踝红肿一片,尤是惊心。
“伤成这个模样,昨夜愣是一句也不对我说,当我是没心没意的狠人,这样不待见。”无玉冷下了脸,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盯着落雪。落雪看他,笑了笑,道:“不过看起来疼,这会子,一点也不疼的。”
“不疼还沾不了地、走不了路?当我是聋的?”无玉道,打开白瓷瓶子,将其中的生清膏轻轻抹在落雪脚上伤口。一面抹着要,一面道:“若是疼了,你同我说。”
“不疼的,你只管擦,我不疼的。”落雪笑道。无玉又想起那时落雪用药酒擦腿,没轻的重的,也不知疼痛,道:“就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没轻没重的败坏。”
落雪的脚冰冷不似寻常,就同她的手一样,总是冷冷凉凉的。无玉擦完了药,道:“脚怎么这样冰凉?”她道:“我自小来就这样,手脚没一刻是暖和的。无论冬夏,冰冰冷冷的,从没有变过。”
无玉握住落雪的纤手,亦是冰冰冷冷的,再看落雪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蓦地想起神人一族千年的宿敌,魔巫一族。魔巫一族的人无论哪一个,容貌尤其俊美。世间最美的男子、女子均生自那一族。魔巫一族人有一个特征,手脚无论四季,冰凉寒冷,从未暖过。无玉想着,不由晃了神思。
“无玉,你想了什么?我是不是像妖怪?”落雪笑问道。无玉回了神,轻轻一笑,道:“你若是妖怪,早该吃了我。”说罢,起身欲往外边去,给落雪拉住了衣袖。落雪道:“好家伙,你碰了我的脚,不来娶我?”
“休想。我把药留下,你记得每日擦。好歹听话些,叫我少走些。免得我一来,这里的管事见了就要问我,你有事没事。”无玉一笑,拿开落雪的手,往外边去了。落雪看他修长的身影愈远,轻轻笑了。
连着几日,落雪抹了生清膏在脚上,渐渐地不疼了,下地能走的顺些。在院子里闲了几日,内力也恢复了。北堂来看过一遭,道:“姑娘现下好了大半,可去外边走走散闷,却还是要安生些。”
“我安生的很。”落雪笑道。北堂道:“大佚皇前一日已回了,姑娘不必挂心。”落雪听了,牵唇一笑,道:“好家伙,你告诉我,无玉怎么就逼走了薄野?”
“姑娘想晓得,自可以去问公子,北堂只是个瞧病开药的,不懂这一些。”北堂笑道。落雪道:“那倒不必了。”北堂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昨一日,药材堂的一个伙计送了一张帖子给落雪,落雪看了,原是季雨都一个大商之家送来的,邀在玉湖一聚。落雪收下了,道:“我去罢,回去叫掌柜的那夜里同我一船同去,若我走了,好歹有人过去露个面。”伙计应一声,回去了。
这一日夜,落雪来得玉湖,烟花齐放,芳菲尽显。湖上游船甚多,船头笑语兴然,水声潺潺。落雪上了药材堂的船,未行多久,看得不远边一只大船上有一个墨衣公子,仔细瞧过去,竟是无玉。落雪叹了一声,可不想给无玉瞧见,要揪过去说道教训呢。
正与人笑语的无玉晃一察觉灵力波动,这一丝灵力,正是先前无玉留在落雪体内的。不由偏过脸来瞧。落雪瞧了,慌忙跃到旁边一只船的舱里。掌柜见了一惊,睁大了眼睛没有说话。无玉看得那一只船上站着药材堂掌柜,虽远些,还是笑着行了一礼,掌柜见了亦行了一礼。
这一下,落雪跃进另一只船里,见得船里一个白发蓝眸的白衣公子,那公子倚在榻上,正看着书,听得声,抬头瞧见落雪。落雪看清那公子一张脸,瞬时愣了。那公子品貌非凡,丰神俊秀,白发蓝眸,纯净犹如天间精灵。那一张脸,竟比无玉还好看几分。
落雪看了竟着了愣,跌在了白衣公子身上。白衣公子看落雪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无慌无恼,倒是轻轻笑了。落雪看他脸上温润清逸的笑容,不由又生了愣。
“少主,”一声高呼,一个持刀的青衣男子冲进来,见一个红衣女子趴在白衣公子身上,不禁又惊又愣。白衣公子瞧一眼男子,轻轻笑道:“无事,你先去罢。”青衣男子听了,静静退了出去。
“姑娘,你压疼容月了。”白衣公子温笑道。落雪回了神,下了矮榻。白衣公子亦站起身,看落雪的脸,笑道:“敢问姑娘哪里来?”落雪抬头,白衣公子一双蓝眸静静瞧着她,温玉般暖润。道:“我跳过来的。”
白衣公子听得答,笑了,道:“姑娘也不怕摔疼了,这样不管不顾跳过来。”落雪摇了摇头,道:“多谢公子,这厢得罪了,给公子赔罪。”说罢,行了一礼。
“不得罪,姑娘不必赔。”白衣公子笑道。落雪又说了几句赔罪的话,转身欲走,却给白衣公子拉住了手。落雪的手冰冰冷冷的,凉得很。白衣公子笑了,道:“姑娘的模样像极了容月一个姨娘。”
“姨娘?”落雪道。白衣公子道:“姨娘原不是亲的,是容月母亲的一个旧友。”落雪黛眉微蹙,尤是不信。白衣公子道:“容月姓子桑,姑娘可叫容月为容月。”
“子桑?你竟然姓子桑?”落雪笑道。子桑容月一笑,道:“姑娘喜欢?”落雪道:“听着喜欢罢了。”
“敢问姑娘芳龄几许?”子桑容月道。落雪笑了,道:“我才不告诉你。”说罢,红影一动,再寻不到身影。子桑容月看窗外明月,轻轻笑了。外边的青衣男子再走进来,道:“少主可有碍?”
“无碍。”子桑容月笑道:“方才这一个,可是神人之主身边的右相府表小姐?”青衣男子道:“不太知晓。不过听坊间说道,那右相府表小姐生得神仙妃子一般的容貌,常着红衣裳,方才那一个红衣女子,或许是了。”
“倒是生得神仙妃子一般的容貌,连魔巫一族里,也未见哪一个女子比她美。难为神人之主惦念着。”子桑容月浅笑道。青衣男子道:“少主,既然神人之主在这里,可要找个时候了结了他?”
子桑容月为魔巫一族少主,无玉为神人一族的神人之主,魔巫一族与神人之族自古成仇,代代相争,更积攒下许多血海深仇。子桑容月曾见过无玉,那无玉俊美无俦,温雅无双,看似亲和近人,实则是最不好对付的。这一个性子,倒与子桑容月像极了。
“神人之主,人间盛名的无玉公子,想想也是没有那样的容易摆弄,还是别想这些杂七杂八的。”子桑容月笑道。青衣男子应一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