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湖楼,厢房内继续传来一阵幽扬的琴声,房内四人皆笑语交谈。
“你们回来了,怎么都弄的这么狼狈,发生什么事了”赵安居看见一脸狼狈的四人问道。
绿桃自知瞒不过赵安居,便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好啊,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学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杜若云挑了挑眉,对着墨书四宝笑道。
“这事是绿桃姑娘路风不平罢了,我可不想惹上这祸事”四宝忙道,他才不想多管闲事呢
“是啊,自己不会武功,结果还差点把自己赔进去了。”墨书想起刚才依然有点生气,这个笨女人,不会武功还学人家拔刀相助,到底有没有脑子。
“怎么会这样,绿桃,你没事吧?”赵安居一脸气愤,绿桃和她一起长大,关系实则亲如姐妹。
“我没事,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想起刚才的一幕,绿桃还是心有余悸。
“官府就不管吗?看样子这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赵安居心里极度不高兴。
恰好小二来厢房续茶,遂问道:“小二哥,你知道大明湖恶霸吗?”
小二愣了一下,随之面上闪过一丝见怪不怪的无奈:“小姐你说的应该就是赵二狗子那伙子人吧,他啊,就仗着这边明湖辖区衙门老爷是他堂姐夫,平时就喜欢在这附近欺凌弱小。不过我听说,他们也就在这带作作恶罢了,别的地方可没那个胆。”大抵是想起了他们平时欺压人的情形,小二突然打了个冷颤,续完了茶便退下了。
偌大的包厢里,一时竟然无人说话,瞬间寂静。
“一个小小辖区官员,想不到腐败至此”。赵安居终于开口,虽然她也听说过官场上那些包庇纵容的事,从来也是抱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态度,但想不到,今儿让绿桃碰上了。
“为官者,不为百姓,是为腐败。”杜若风淡淡开口接过话,语气是他一贯的漫不经心,就像当所有人对事情感到不满的时候,他也只是静静坐在一旁,闲闲饮着杯中的茶水,神情淡漠的就仿佛任何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般。
胭脂望着杜若风身上影影绰绰的光线,透过窗棂照在他清俊的脸容上,遮去了他瞳仁深处的一切情绪,让他看起来像一座精美却冷峻到毫无感情的石像……
杜若风也望看胭脂,准确地说,在她望过来的时候,他也望过去,现在,他视线准确的和她的眼睛对上。漆黑的眸子,一看过来便似一个漩涡,要把你包裹。
胭脂的心下意识收紧,睫毛轻扇,低头,捏在杯盏上的手势一下子收紧,修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不敢再看这双眼睛,好似要把她吸过去一般。
杜若云一直暗中望着杜若风和胭脂,当看到因为杜若风与胭脂不经意的互动,突然开口:“如若有朝一日我在朝为官,必定事事亲力亲为,为百姓谋福祉,不与他人同流合污,为官之要,先存百姓;执政之要,顺乎民心,你说我的话对吗,郡主”。”
杜若云将话题引到赵安居身上,似在征求这话的正确性。
岂料,一旁的赵安居微微皱眉,有点头疼的样子,望了他一眼,并末开口,却是胭脂缓慢接过话题:“杜二公子有此决心,将来若是高中必是位为官清廉的好官,只是不知大公子,你将来若是高中想当一名什么样的官呢?”
胭脂在席上甚少说话,如今却开口迎合杜若云,又将话题引到了杜若风身上,令众人不禁将视线都转移到他俩身上。
“春闱尚末开始,一切言之过早,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杜若风淡淡一笑,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多谈,如果可以,他不想在朝为官,那种阿谀逢迎、趋炎附势、曲意逢迎的官场作风实在令他厌恶。
眼见着话题似乎往严肃的方向转去,赵安居精神一震,身体一下子坐直了。还末来及开口,却听胭脂再次开口:“此言甚是,现在不过纸上谈兵罢了,世事善恶尽在一念之间,不置身其中难以言说。”说完,双目直看杜若风,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掠过。
杜若风对上胭脂的眼神,刀削斧砍的俊颜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眼睛却是极沉也极深,像一潭终年沁着凉意的古井,道:“的确是,自古官官相护,护一时太平,为虎作伥,伥一时嚣张。能做到两袖清风者,此乃难上加难也。”
淡淡一笑,清咧嗓音令人听不出情绪。
胭脂定定的望着他,一时竟有一种错觉,仿佛周遭的一切人与事都渐渐模糊,惟有眼前的男人,是唯一的存在。
“唉,我们在说些什么呢?你们两个连春闱都没参加呢,想那么远干嘛,今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别想了,我们继续喝酒。”赵安居转过话题,刚刚她也看到杜若风和胭脂的互动,心里不知怎的有那么一丝的不爽。
“对,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杜若云附和。
众人再次举杯。
酒过三巡,杜若云借着酒意,看似十分的触动,煞有介事的感慨道:“为官者,事事亲力亲为,呕心呖血的为百姓谋福祉,不同流合污,清官也,反之,只会趋炎附势,昏庸无能,凡事得过且过,甚至极尽剥削百姓,为昏官也,郡主,你放心,我一定当个好官”。
杜若云突然对赵安居说这话,让她微微一顿,不及开口只听他紧接着语气一转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话虽如此,有时候,有些事,并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不置身其中,一切难以言说。”
赵安居看着他那似有感触的样子,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想不到你也有如此感慨的时候,难道你害怕了”
“郡主,你似乎对我很熟悉?放心,我不会望而却步的”杜若云笑道,他一直想和赵安居多说几句话,但奈何她对自己总是爱理不理,只能借着酒意,对她套近乎。
“我一点对你不了解,只不过随口说罢了”赵安居白了他一眼,这男人,动不动就跟自己靠亲近,真让人受不了。虽然她不喜欢杜若云,但是,看在杜若风的面子上,她不和这男人计较。
........
橙红的夕阳正摇摇欲坠的挂在天际,将大半片天空都染成了赤色,众人在明湖楼消磨了近大半天,终于散席。除了杜若云和赵安居酒意微醺,杜若风和胭脂依然神色清明。
走出酒楼,绿桃扶着酒意微醺的赵安居先行离开。杜若风突然望向胭脂,想向她说些什么,但胭脂却仿佛没看见一般,缓缓跟着赵安居离开,那背影,一如记忆中那么挺直。
“胭脂姑娘……”杜若风终于轻轻的再唤了她一声。
“杜公子还有什么事。”胭脂转过身
望着胭脂,杜若风的心底腾起了异样情绪,但望了一眼身旁被四宝扶着的杜若云,千言万语冲到唇边,却说不出一句。
胭脂定定的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心里突然间的盼望着他能对自己说些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就像是一只猫爪似的在她的心底抓挠着,奇痒难耐。只是......
“杜公子,再会。”看着面前的男人神色几变,欲言又止,胭脂心头一点点失落涌上,率先出声道别,转身离开。
.........
入夜时分,华云楼后院的二楼,房中只留一盏灯火,看不见人。水声哗啦,接着屏风上映出一个妖娆多姿的剪影。
只见剪影双手轻轻的拧着发,细细的揉搓着,身子微微侧弯,片刻之后,如瀑的头披散下来,轻轻摇头,长发随之抖动。很快,那人自屏风后面转出,一身轻薄的睡觉穿的小衣套在身上,在晕黄的灯光下,玉颊染霞,一双幽深的眼眸氤氲着些许的水雾,栩栩如生的蝴蝶胎记静静的伏在眼角,在夜色灯火下透出几分慵懒倦怠,双目微沉,很是疲倦的样子,但是那神情却越加的动人心魄。
胭脂坐到床上,像往常一样用手巾轻轻的擦拭着头发,心中五味杂陈。今日和众人告别时候,她无意间一瞥,杜若风望着自己的眼神,却正对上男人欲言又止的神色,旋即是心中一动是期待,他话说出口的,他是告诉自己答案吗?还是要说什么?但最后他却没有再说什么。
一颗心就像是被人拽了出来一样空落落的。其实她今天在酒席上,她问那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是暗吃了一惊,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是想知道他是否为官?还是为了看清他心底对事情真实想法?......
摇了摇头,胭脂摒退那些想不通的疑问。罢了,他是尚书府的公子,而她只是一介商女,有些念头不是自己该有的,可她心里异样的感觉,还是久久的挥之不去。
.......
月色下,杜若风沿着府中青石板路,缓缓而行。今日告别的时候,他是想告诉她答案的,但碍于他不知道杜若云是否真的醉了,最终还是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如果他将那些未曾宣诸于口的看法,告诉给面前的女子让她知道,她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她是会惊讶?还是会怎么样呢?
心里一紧,陡然像被一块巨石压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脑子里狠狠的将自己唾骂一番,自己怎么的就没用?但慢慢细想,她应该多多少少猜出了他的心思吧?这个念头,就像是燎原的野火一样,在他的心底漫延开来。
杜若风一瞬之间,脑海里已闪过无数的念头,纷杂繁乱,沿着府中青石板路缓缓而行,身影湮没在一片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