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隐隐,若隐若现,宛若在召唤着什么。
朱珠放缓脚步,走了过去,她跪在了地上,借着那红色的岩石掩住身形,她看了过去。
他垂下眼睫静静地吹箫,他侧面的线条流畅犹如艺术家最完美的杰作。
朱珠不由得掩住了口,是南宫云安。
箫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他忽地叹了口气,“你们来了?剩下的那些宝藏,不见了。”
朱珠只看到了他,她不敢再探出头去。
“要是老爷问起来,”她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说,“难道还有其他人进来过?”
“不可能吧?”另一个女子反驳道,“这里犹如迷宫,没有地图,谁能找得到?”
“血家的涅槃宝藏居然在雪国,”南宫云安笑了一笑,徐徐道,“我从父亲大人那里知道时,也吓了一大跳,凤家的先祖想得长远了。”
朱珠低下头,那枚碧玉叶子薄如蝉翼,其内用金丝缠了一个“凤”字,落款却是两个小篆的“辟邪”二字,鲜红犹如她眉心的那颗朱砂。
他们似乎打算离开了,朱珠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走出去。
光线也随着他们远去,朱珠等了良久,这才慢慢爬了出去。那枚碧玉叶子在暗处发出淡淡萤光,乍看上去,和石柱附近的萤光如出一辙。
朱珠走得很慢,几乎就靠着那星微弱的光,引路。她忆起了七姑以前和她说的,血家王族最初的姓氏为凤,凤氏为王的时候,曾为后世子孙留下了一个涅槃宝藏,后来,南宫氏迎娶凤氏女,凤王惜南宫凤翔之才更深知子嗣不及,便传位给了女婿。
七姑还告诉了朱珠一个秘密,朱家便是凤氏的一支,当日,血家内乱,凤氏首当其冲,为新王诛族立威。凤氏仅有一双儿女逃出,儿子凤无痕不知所踪,女儿凤无尘便是朱家的祖先。
昔日凤氏遗孤不得不逃离血家皇城薛城,远走避祸,可是,凤无尘并未离开西岐大陆,时隔千年后,她的后人终于又踏上了最初的故土。
“朱珠,记住,你不姓箫,你姓凤。”七姑临终前,死死拽着她的手,不肯合眼,“我死后,箫家肯定会来接你的,不要去,留在薛城,这里才是你的根。”她哀哀地看着她,浑浊的眼中不断有泪水涌出,朱珠哭得泣不成声。
看着她点了头,七姑这才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她说,“你还有个孪生哥哥,不要去打搅他,他只是个普通人。”
七姑的手如释重负地垂了下去,朱珠扑到了她的身上,大放悲声,这时候,才第一次意识到以后就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凤家的碧玉琉璃叶时隔千年又重回了他后人的手中,朱珠静静地看着那笔力穹劲的草书“凤”,如果对着阳光,地上还会出现两行字:忠肝义胆,死罪皆免。
当日,凤家的女婿,南宫家的家主南宫凤翔甫一登基就制了两枚一模一样的碧玉琉璃叶,一枚留于皇室,一枚赐予凤家。因为南宫家多娶凤氏女为后,故存于皇家的那枚碧玉琉璃叶就交由皇后保管,久而久之,便相当于执掌后宫的凤印,见碧玉琉璃叶如见凤驾。
站在迷宫的出口,朱珠伸手遮住了耀眼的阳光,末代凤后被废时曾怒毁碧玉琉璃叶,叱责血朝末代皇帝沉迷女色,是为无道昏君。
血朝称臣后,南宫家的新王亦封了凤氏女为王后,可惜,也是他下令诛杀了凤氏一族。
七岁之前,朱珠就背熟了血家的历史,七姑说,南宫家欠了凤家,永不原谅也不要有任何交集。朱珠叹了口气,那些对于一个孩子太过沉重,所以,七岁之后,她就对那来自父系的遥远一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血家七千年的历史相比,超过了一万年历史的兰家似乎历史更为悠久,而来自神之国度未曾谋过面的父亲在一个七岁小女孩的心中是多么的渴望。
风和日丽,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花香,朱珠伸了一个懒腰,这才发现她的衣服破破烂烂,直如路边的乞丐
她就着路边的积水,随手抹了些淤泥在脸上,好了,现在,手上就只缺一个破碗了。十岁那年,她就是这么一路乞讨回到西岐的。
碧水镇外,乞丐朱珠缩在墙角,一声不吭,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偶尔怯怯地抬起来,于是,就有人叹息着,扔下几枚零钱,朱珠也不会道谢,一日下来,那破碗里也积了一层。
寻个无人的角落,朱珠一把一把往兜里塞,这里的人比较抠门,才抓了两爪半就掏空了。她回过头去,有几个高个子的男性乞丐围了过来,朱珠冷冷地看着他们,顺手拿起旁边的粗木棍。
这时候,街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轰隆一声,有黑烟腾腾地冒了起来。
这些人便舍了她,转身往那跑去,朱珠一愣,随即也跟在了后面。她跑得飞快,第一个到达事故现场。
一辆黄色的小车翻在了路边,四轮朝天,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挣扎着自破碎的车窗里往外爬。这一怔愣的工夫,身后的乞丐都赶了过来,那伤者手腕上金灿灿的表链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生得最壮的那个乞丐便一马当先径直去剥他的手表。
“救我,救我。”他哀哀地呼救,血涌了出来,他费力地说,“后座,孩子。”然后,他就垂下了头,地上只有血在流淌了。朱珠怔怔地立在那里,那几个乞丐一窝蜂地钻进了车里,翻找着他们觉得值钱的物件。
浓厚的汽油味随风四散,有人警觉了,大叫了一声,“快跑。”
朱珠正奋力地拖着那孩子的脚,车窗早就被乞丐们砸得连碎玻璃渣都得到地上去找,那个孩子的手被什么卡住了,他放声大哭起来,朱珠便自前车窗钻了进去,奋力地抬起了那重物。
“救他,”她冲离得最近的乞丐大叫,“用力扯他的脚。”那人迟疑了一下,扭头看了过来,“救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得仿佛不沾世俗,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包裹,抱住那孩子露在车窗外的半个身子,没命地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