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我已在倚天阁学习了三年,三年间绿萼与我认真学习各种技艺,我除了舞技优异,常得媚娘夸奖,其他的技艺只是处于微末之流,而绿萼的每项技艺都较为突出。
再过两月,就是绿萼第一次登台献艺的时候了,她每日更加加紧练习舞技,直到练伤了好几次,就连媚娘言语之中也对她多加赞赏。
这日,我携了白芹去绿萼处串门,只见绿萼穿上了为献舞那日特制的舞衣,细细的珠串制成的面纱挡住了半张容颜,头发披散,编成一根根的发辫,嵌以金饰。金色抹胸上细绣着红色的花纹,抹胸连着的裙摆上点缀着繁复的金色图案,细看则发现是一只只花鸟正在嬉戏。
外罩一件水红色纱衣,动作间娉娉婷婷,翩若惊鸿。绿萼本只有六分的姿色,如此装扮下便也有了七八分。
绿萼跳的舞曲是“洛神赋”,是媚娘专门为她新编的舞曲,妖娆婀娜的舞姿间,款款叙述了一段旷世绝恋,从男子和女子邂逅到相恋再到分离,舞蹈编排的细腻且动人。
看着绿萼在屋中翻飞起伏,我不禁开始畅想我的第一次献舞将会是如何。
绿萼一曲舞毕,瞥见我正笑看着她,便微低下头,上前两步:“不知公子欣赏地可还满意,奴家愿为公子再奉上一曲。”
我哈哈一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足够了足够了,不必再跳。”
绿萼揩了一把汗,坐在了桌边:“好好的不午休,来我这里做甚。
“还不是来看看姐姐的风姿,毕竟姐姐舞姿如此出众。”我笑着回道。
绿萼作势便要来打我,被我躲了过去。
正在笑闹间,白锦进来说道:“小姐小姐,慧娘娘有赏赐,两月后登台的姑娘们都有的领,我们快去吧。”
我不爱看这份热闹,便辞了绿萼要回屋去,绿萼点了点头说:“一会回来了我去寻你,有什么喜欢的玩意儿挑一些去。”
盛情难却,我只得应了。
回到屋中,我百无聊赖间拿出笔墨纸砚想打发时间,但划拉了几个字便丢在一边。
于是就赖在榻上小憩了一会,正在昏昏沉沉间,似乎听见屋外人声攒动,我翻了个身,不想理会。
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至榻边,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是白芹,脸色沉沉的。我翻身坐起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绿萼姑娘的脸被划伤了。”白芹顿了顿说道。
我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穿了鞋子便往外赶。
门外站了好些人,有姑娘也有小厮,我只瞥了一眼便进了绿萼的房间。
只见绿萼坐在铜镜前,白锦站在一边低着头,默默垂泪,不时用帕子揩着泪痕。
我轻声叫了一声:“绿萼。”
只见绿萼转过了头,一脸麻木的样子,空洞的看着我,但仿佛并没有看见我,而在看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只见她的左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从太阳穴蔓延至颧骨,还在淌着血。
“小姐当时正选着布匹,绿青绿兰在边上起了争执,后来推搡来推搡去的打起了架,小姐一个不注意,便被绿青划伤了。这里最看重的就是容颜,现在被伤成这样,要我们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呀。”说完,白锦又开始啜泣了。
“大夫来了。”门外的小厮喊了一声。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提着医箱走了进来。绿萼看见大夫眼神一亮,仿佛又有了希望。大夫查看了伤口,处理了血渍,简单包扎了一下。
绿萼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夫,我的伤口会留疤吗。”
大夫点了点头说:“疤是肯定会留了,修养调理地好,伤疤自然就浅些。我留几瓶去疤药,你好生涂抹吧。”
说完,大夫就大步走了出去。
绿萼瞬间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脸绝望,她默默转过头看向了我,一下子,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我竟在绿萼看向我的脸上看到了嫉恨,转瞬即逝,她又变成了一脸绝望。
我替她不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看了看不住抹泪的白锦,我只能默默地陪绿萼坐着。
没过一会,外面又开始嘈杂了,我正要出去看看时,慧娘娘扯着一脸不情愿的绿青进来了。
只见绿萼狠狠地瞪着绿青,仿佛要喝她的骨血一般。绿青也不甘示弱,挑衅地看着绿萼。
慧娘娘扔下两个字:“赔不是。”
绿青撇了撇嘴,万分不甘心地福了福,说了句对不起。
此时,绿萼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大声喊道:
“我要她的赔不是有什么用,你当然不会严惩她,她还是你们的赚钱工具,而我对你们来说已经是个废人了,我再也当不了舞姬了,你们肯定要抛弃我了,但我总有出头的那天,今日之耻,来日必当加倍奉还。”
说着,绿萼摘下头上的玉簪,两只手一掰,玉簪碎为两段。“如违此誓,有如此簪。”
我像是不认识绿萼一般,平时温婉大方的绿萼不见了,和面前这个乖戾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
慧娘娘对绿青说:“我们走吧,让她冷静一下。”
走前,慧娘娘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像是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仿佛在云里雾里。
我上前拾起了地上玉簪放回桌子上,说:“我们都知道你不好受,都很担心你,的确不止舞姬一条出路,总还是有法子的,你要善待自己。”
原本麻木的绿萼突然捏紧了玉簪的碎裂处,咬着牙说道:“你们都走。”
我和白锦只能退了出去。回到屋里,白芹正守着我回来。
她迎上来问道:“情况还好吗。”我冲她摇了摇头。
“伤口还能治愈吗”
“应该不能了。”
白芹若有所思了一会,说道:“我猜绿青姑娘是故意的,首先,起了点争执,不至于就能把脸划成了那样。其次,马上要初次献舞了,绿萼姑娘又是他们中间最出挑的,难免会遭人嫉妒。再则,只要毁了容,对倚天阁来说就没用了,定会被抛弃,也不会真的惩戒伤人者,不会因为一个没有用的舞姬而伤害马上要献舞的舞姬。”
我惊诧于白芹居然说了这么多话,要知道她平时都是三缄其口的,但她说的的确在理,我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