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李嬷嬷,我便带着白芹回了昭仪殿,刚到得殿门口,便有在门口洒扫的宫女眼尖看见了我,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娘娘,您可回来了,可要给我们做主呀,不能由得其他宫的人作践我们。”
“怎么回事?”听她这么言语,我心中一阵发紧,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知晓。
还没待得她说话,平儿已经从殿内奔了出来,哭着跪在我的身前,满面泪痕地说:“主子,翠菊她殁了。”
我直如耳边响了一声惊雷,久久不能回神,意识有一瞬间停止了思考,脑海中浮现的满是翠菊的娇憨可人,她的动作言语,她的音容笑貌,无一不生动。
我颤抖着声音问到:“人走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殁了。”眼前难以抑制的一阵阵发黑,佛堂里的跪拜诵经耗尽了我的精力,乍然听闻这个消息,便有些经受不住了,昏迷前我紧紧地抓住了白芹的衣袖。
再度醒来时已经在床榻之上了,人依然昏昏沉沉着,没有意识,但心中似是压了一块大石,一直往下坠,心也钝钝地痛,有什么东西在流失,我想要抓住但却无能为力。终于,我想到了翠菊的死,意识一点点恢复,似是看到一片猩红,我突然睁开了眼睛。
最先看到的是白芹,她满面哀戚地守在床边,见到我醒来,脸上浮现了喜色,转头吩咐平儿去端已经煎好正热在炉上的药来。
“主子先把药喝了吧,刚才太医来过了,说主子是劳了心神,一时血气上涌才昏迷的,喝几贴药就无碍了。”
“我在禁足中,怎么还有太医愿意来诊断。”我支起身子,虚弱的说道。
“主子不知,是我去求了李嬷嬷,禀了太后,太医院的人才敢上门。”
“那翠菊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我心中着急,问的话也尖利了起来。
平儿面含痛色:“敏贵嫔的章姑姑带了人来搜宫,不知从哪处搜出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诗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月圆之夜,宫中相会”他们便诬陷主子勾结外男,作风污秽,翠菊一着急,抢过纸条吞了下去,他们见证据被毁了,一怒之下打死了翠菊。”
我心下又是悲痛又是愤恨,一怒之下掀翻了药碗,没有喝尽的汤汁四溅,溅到我们的衣裙上黑黢黢的一星两点,我们都似恍然未觉。白芹只红着眼低着头,一脸凄惶,而平儿则萎在地上低低抽泣着,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几乎要打湿坐下的地毯。
“她们是当我死了吗,如此迫不及待,真是让我好好看到了她们那副嘴脸,吃相着实难看,我不过离开了这三五日,他们就为我备下这么一份大礼,真是让人惊喜啊。”我又气又恨。
平儿抽抽噎噎地说道:“主子,您是不知道那些蹄子的气焰有多嚣张,翠菊死得惨,主子要为她讨个说法呀。她们可狠着呢,我不过拦了一下,就被打了。”说罢,平儿撩起衣袖露出了手臂上青紫的一片。
我一口气喘不上来,勉强扶住了床架,白芹便斥平儿道:“主子身子还不爽利,你就拿这些话来噎主子,什么时候不能说,偏要现在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抱怨尽了。”
白芹服侍我躺下,头落了枕,我便又昏昏迷迷的又睡了过去。
我如此消沉了几日,躺在床上恹恹的。
已是初春的时节,明媚的阳光从窗纸上透进斑斑驳驳的光影,不及出门就能感受到洋洋春意,屋中虽还有着冬日萧瑟、阴凉的气息,但被这照进来的暖阳一烘,竟也有了融融暖意。那是一种荡漾着的欣喜,使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能舒张,这层欣喜中有着蓬勃的朝气,洗刷了屋中连日来的颓废、忧桑的气息,令之焕然一新,就连久卧病床的我也被笼罩在其中,人也松快了许多,一扫萎靡之气。
白芹进来见我起身了,松快地说道:“主子能起身说明是身子已经大好了,不若去檐屋下头坐着,顶好的日光下去晒晒,人也活泛些。”
我听她说得惬意便依了她,果然日头大,晒着人暖洋洋的,我便褪去了沉重的冬日衣衫,换上了轻薄的春衣。
阳光似金子一般打下来,我贪恋那一份亲切的暖意,特意挪到了能让脸露在阳光下的位子,三春暖阳似是一双温柔的手抚摸过脸颊,格外轻盈舒适,我不觉又开始有些睡意朦胧,但却不想辜负了这大好春光,硬是忍着困意欣赏春景。
院中的梨花已经开了,大朵大朵的雪白掩映在树枝绿叶间,煞是可爱动人。犹如婴儿娇嫩的面庞,聪颖机灵,本是雪白的花瓣,远远望去竟透着些粉白色,自有一股皎洁的气息,令人见之忘俗。
正当我欣赏春意时,白芹俯首在我耳边说道:“听平儿说那日来搜宫时皇后身边的绿水也在,只有章姑姑和绿水两人共同进了主子房间,有可能是她们串通好的把纸条带在身上,再假意是从屋中搜出,但料想皇后不屑做这些事,那便是我们宫中有奸细,事先把纸条放在屋中。”
我略一思索:“还没有定论,此事先不宜声张,免得人心惶惶,我们从长计议才好。”
白芹称了声是,低声道:“太后不知是否无心,但也是救了娘娘,若是那日娘娘也在,说不定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若我在,说不定翠菊就不用死了。”
白芹面带痛色的唤了声:“主子!”
“白芹,你看那梨花开得多好,开得如此不谙世事,天真无邪,也真是难得。它更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唯有郁郁纷纷地开着,似是要燃尽生命中所有的光热,只愿翠菊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如此绚烂不羁,了却尘世纷扰,不再落入这腌臜之地。”
“主子多虑了,翠菊她定会好好的。”
“许久都不见张思乔了,也不知她最近如何了。”